蒋宝年一推门进来,就见程邦泰负手站在窗边,遥看窗外万家灯火。
还没等他继续出谋划策,程邦泰道:“闫松每年给你分多少钱?”
蒋宝年先是一愣,然后条件反射要跪下,膝盖弯了弯,他先感到一股酸意,毕竟活了50多年,大半部分时间都是他打骂手下,再加上身体肥胖,腿肉折一块儿,很快他又站直了。
“泰叔,你这,这从何说起。”
程邦泰回头厉声道:“你还嘴硬,是想等见到阿燎跟鹿鸣的尸体,你才知道错吗!”
噗通,蒋宝年终于跪下了:“泰叔,我真没——”
“这些年阿燎跟闫峥嵘合伙倒卖女人,你瞒着我入伙,后来又拉小温进去,我女儿的血海深仇,到头来只有我一个老头子记得!”
程邦泰唾沫横飞,抓住贵妃榻的靠手才稳住身形,苍老之态毕现。
蒋宝年仍喊冤道:“谁在您耳边嚼的舌根子?泰叔,您被骗了!我蒋宝年对您忠心耿耿,怎么可能跟闫峥嵘闫松那一家子畜生做生意呢?您冤枉死我了!”
“还狡辩!”
程邦泰扶着贵妃榻往桌边走,蒋宝年忙要搀扶,程邦泰甩开了,将小玉的照片重重往他面前一丢。
“张锋早就招了,你勾结闫松,还把事情都推到他头上!这卧底处心积虑来越辉,就是为了揪出阿燎和闫松的狐狸尾巴,小温和你说她在找阿燎后,你就派人去灭口,可没想到她不是普通的妓女,而是卧底!”
蒋宝年嘴抿着,黄眉拧紧格外愤怒,他有一大堆话要诉,瞧着程邦泰那痛心疾首的模样,只说道:“泰叔,你信谁都不能信张锋这两面三刀的小人啊!再说,他也是您下令要除——”
“我杀他是为了保你!”
“我——”
程邦泰摇头道:“老而不死是为贼,阿燎想要继承家业,除了他我还能给谁?!”
蒋宝年抿唇,略有不屑。
”我知道他自小记恨我,他母亲是病死的,但他记恨我,跟仇人称兄道弟——”
说到痛处,程邦泰呼吸急促,上气不接下气,蒋宝年要叫人来送药,程邦泰只用枯树皮般的手锁住他肩膀。
“宝年!我程邦泰手上血债太多,作孽,作孽!”他突然目射.精光,宛如年轻时那般富有杀伐之气,“我不计较你们的过错,但你给我发誓,闫家人必须死,闫松他一定要死!一定要死!不能让他落到警察手里又被缓刑保释出来,杀了他,杀了他!杀!”
蒋宝年少年时期就跟着程邦泰这老大哥,哪见过他这样疯癫,不由嘴唇直哆嗦,额头冒汗,连连点头:“我知道了,泰叔,身体要紧!”他对外大喊,“妈的,药呢!”
手下急忙送药送水给程邦泰服下,程邦泰缓和后说道:“我跟你那小情人去南江,你留在东明,记住我说的话!”
蒋宝年安排好行程后来到包厢,看着坐在床上的洁儿眯眼不语。
洁儿消瘦了许多,道:“程爷,我要去南江吗。”
蒋宝年森然道:“去,当然要去。”
洁儿面露悲戚:“等我们找到小玉,您是不是就会放了我?程爷,看在我跟了您一年多,您就可怜可怜我吧。”
“洁儿,我是看你能成大事,才让你跟着我。”蒋宝年温情地搂住洁儿肩膀,洁儿刚想靠上去,就听蒋宝年阴森道,“见到那个小玉,你就给我——杀了她。”
感受着怀中软骨僵硬,蒋宝年笑道:“哟,这是怎么了,你杀那小姑娘的时候挺爽利的,换个人就舍不得?”
洁儿双眼无神,绝望到不能再绝望。
“杀了她,我叫人把你送走,再送你一幢大房子,能住四五个人的大房子,没人知道你杀了两个人,卖过淫,你就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洁儿,你是聪明的乖女孩,听蒋爷的没错。”
他掏出了一把枪,将其硬塞进洁儿的手心,手把手教她上膛、握枪、瞄准。
“嘭——就这么按下去,换余生千万家财。你不干?你不干可有人抢着干,肥水不流外人田,爷把这钱留给你,是因为爷喜欢你,你可不要让爷失望。”
-
高怀礼冲进逢城别墅,家中一切如故,方决还没回来。
他悄悄收好了自己的运动鞋,再把拖鞋规矩摆好,营造出家里没人的假象。
前门花园外有车子歇火的声音,高怀礼一激动,以为沈翎回来了,结果只听到了一个人的脚步声。
方决刷脸进门,直奔二楼沈翎的房间,轻车熟路,高怀礼顾不上妒恨,悄悄跟在他后面。
沈翎房门开着的,墙角摆着个高一米的保险箱,方决输入密码正要取出里面的文件袋,只听身后冷冷传来一道声音:“你要偷什么?”
方决弯着腰,挂上笑容,将文件袋重新推进去。
“没弄错的话,这可是你小姨的房间,不是你的,我来取她的东西,你才是偷偷跟着吧。”
他的中文已经炉火纯青,恐怕南江话都能无障碍听懂了。
方决说着,腰一顶,掩门关上,挡住高怀礼窥探的眼神。
高怀礼没空跟他啰嗦,踏步进屋后想要扭住方决,奈何方决再次躲开了,这下变成高怀礼守在保险箱前,方决得先过他这一关才能再次拿到文件袋。
望着方决虚假装出轻松的笑容,高怀礼不耐烦道:“别装了,我已经知道医院发生了医闹,就一句话,她现在在哪?”
“……”
“她安全吗?”
“……”
“说话!”
积攒多日的担忧终被方决的讽笑转化为暴怒,高怀礼步步将方决往外逼,方决则毫不退让:“情况危急,没空通知你。”
高怀礼拎起方决的衣领,字句威胁道:“你也知道情况危急,不说,可以啊,那你就别想拿到东西,我现在就报警你入室偷窃,更有可能绑架了我的亲人,我还可以当场把你从二楼扔下去。”
他直接拖着方决往栏杆上一怼。
一力降十会,方决用了几个格斗技巧想要挣脱,却因高怀礼能捏死牛的手劲而失败了。
“咳咳,你这小子,疯成这样……”
“为了她,更疯我都做的出来。”高怀礼平静说道,难得没反驳。
“你以为我会怕摔?”
方决脸憋红了,神情却依旧嘲讽,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彻底激怒了高怀礼,他单手将方决举了起来,欣赏对方窘迫下强装出来的镇定。
“谁管你摔死还是摔残,但我确定你会出不了别墅的大门,就算你是站她这边的,不说真实情况,我也不会放你走。”
来的路上他仓促想过几个计划,比如跟踪方决,看能不能顺藤摸瓜找出沈翎在哪儿,但很快又否定了。
且不说现在路上堵,方决会不会开车,哪怕开了也会跟丢,好不容易有了点消息,他必须把方决留在逢城别墅,不惜一切代价。
方决还在跟他周旋,至少说明沈翎那边还没到火烧眉毛,高怀礼心态放松了,面对方决就没了负担。
“OK,放开我。”
方决总算认输,高怀礼放开手,他就立刻背过身去攀着栏杆一顿铺天盖地的咳嗽。
高怀礼退回到保险箱前,拍了拍:“说吧,里面是什么。”
方决揉脖子:“装了我跟翎的结婚证。”
高怀礼:“……”
方决干笑道:“哈哈。”
逗高怀礼让他乐此不疲,只可惜没法让沈翎看到这人前阳光无害、人后黑脸阎王的变脸戏法。
“好吧,只是个玩笑。”方决摊手,“我来取她的证件,我们要回曼彻斯特一趟,她很好,你不用担心。”
高怀礼皱眉道:“那她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方决托下巴:“呃嗯,可能她太喜欢和我一起过二人世界,不想被你打扰吧。”
“……突然回曼彻斯特有什么急事。”
“她的养父,哦,也许你不知道,就是里德·奥威尔爵士,他的身体很差,翎需要去照顾他一段时间。”
“什么病?一段时间?多久。”
“嗯……某种癌,多久取决于Sir.奥威尔的状况。”
来回问答彷如过招,高怀礼没找到破绽,于是让开位置,方决便暗自松了口气,按密码取出了文件袋。
他还专门把东西倒在床上给高怀里看:“看,居住证,护照。”
高怀礼拿起来看了看,翻里面夹没夹杂别的东西。
这还是他头一次看沈翎的护照照片,她连这种证件照都拍得很标致,照片上的薄膜有很多指纹,想必海关在对比时也忍不住抚摸感叹她的美。
方决道:“放心吧,如果你实在想念她,我会转告的,毕竟你是她的——”他伸手拿高怀礼递过来的护照,却突然脸色生变。
高怀礼另一只手折住他的手腕,用了十成力,方决还想要这胳膊就不得不收手。
这回方决没了耐心,他直接蹬上床飞踹高怀礼,骂了一句英文,高怀礼听不懂,攻击力为零,他眼疾手快把居住证护照全都一股脑扔出了窗外,方决一愣,大骂:“Fxxk!”
方决立马转身下楼去捡,噔噔跑了几步,发觉高怀礼没追上来,察觉有诈,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赶到院子里看到高怀礼竟然站在那儿,一手护照一手居住证,方决难以置信的看了看窗户。
“疯子!”
高怀礼竟然直接从二楼跳了下来!
且毫发无损!
这什么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