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二楼时，宝莱看见有蛛丝粘在3202的门边，有简单清理过的痕迹。想起纸人业主曾讲的，“偷窥犯”和冰雕大师的恩怨，宝莱若有所思。

两人的动作悄无声息，没有引起任何邻居的关注。

宝莱跟在它身后继续往下走，一直走出单元楼，直到周围环境越来越熟悉，她这才发现，纸人的目的地竟然是中心花园。

她心里好奇，但想到那业主须知上的内容，宝莱不得不在中心花园的门口停下了脚步，目送纸人深入花园，看它的身影被花坛彻底掩盖。

此时一个巡逻的人都没有，宝莱暗叹一声可惜，返回单元楼。

现在的宝莱可以自由使用电梯，但她发现除了4楼，其他楼层的按钮都按不了。由此可见，乐康小区防外来者防到了一定程度，业主的安全性和私密性直线上升。

但是楼梯间是做什么的呢？总不会副本世界里也要逃生通道吧？

宝莱回到3401，入目还是白色覆盖整个空间，但此时在她眼里，家具和门把的轮廓线都清晰可见。

她穿过白布来到小走廊，抬眼便见波浪卷正撩着衣服看自己的肚皮。

听到有人来，波浪卷唰的一下躲回工具房，在看清是宝莱后才松了口气。

“谢谢你，宝莱……”波浪卷走出来，心里无不感激感谢。虽然不知道宝莱是如何解决3401业主的，但看走廊一片狼藉就知道必然是场恶战。

波浪卷没想到宝莱说能救她也真的救了她，这算得上同生共死的情谊了，先前对宝莱的偏见随风消散。她想了想，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可以报答宝莱的事，只有当时找泥巴人寻求帮助时获得的消息可以略作补偿。

“你是说3501业主让你去找幸福医院解决这个问题？”宝莱没想到在这也能获得关于幸福医院的消息，更没想到纸人业主的诅咒还能被幸福医院治疗。

波浪卷点点头，可除了这一点信息外她也说不出其他东西了。

宝莱在最开始的惊讶后便收敛神色，没让波浪卷察觉什么异常。她上下打量波浪卷，见人已经恢复原样，也乐得展现出几分友善：“你没事就好了。对了，之前说好的条件还是没有变，等出去后道具归我。”

“……”波浪卷的笑容一时僵在脸上，她就知道，宝莱还是那个不解风情的人，不会因为几句好话就改变想法。

宝莱捡起纸人业主掉落的大剪刀，在空中比划着。她没提之前说好的头发，是因为有了更顺手的武器，已经看不上区区纸板了。

波浪卷等了等，见宝莱四处摸摸看看的、悠闲得不像话，忍不住好奇问：“3401业主去哪了？它还会回来吗？”

“现在我是3401的业主了。”宝莱从工具房里出来时拿了许多东西。

不等波浪卷有所反应，宝莱将手里的裁纸刀刷子之类的工具和几张纸板碎片一股脑塞给了波浪卷：“这些东西你都带在身上，等出副本了再给我。”

波浪卷一惊，都不知道自己接了什么，直到裁纸刀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她才后知后觉理解了宝莱的意思。

“你有离开副本的办法了？是和业主有关吗？”波浪卷一连串问出这些问题，看宝莱没有回应，她蹲下捡刀时略作思索，没了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剑，她很快想通了里面的关窍。

先前雷明就有说过“身份”在乐康小区很重要，还有今天接3401电话时，宋天临问的是“业主能否自由进出小区”。

想来雷明他们是想从业主身份下手了，而波浪卷那时还在被诅咒困扰，直到现在才想明白。

“宝莱、不，宝姐，”波浪卷眼睛倏忽亮起，当即发挥出平日在上司前的殷勤狗腿，一点也不觉得叫一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学生作姐有什么不好：“您能给我讲讲您是如何取代3401业主的位置吗？想向您取取经……”

宝莱已经准备拎着剪刀对白布下手了，听到波浪卷这话一时放慢了动作：“你信啦？我开玩笑的。”她斜睨波浪卷的表情，乐得看到对方脸上希望破碎和被骗的恼怒。

波浪卷好一会没说话。

宝莱漆黑眼眸中闪过笑意，不再看她，继续想办法把那块可以遮挡环境的白布打包带走。

白布不是布，用这把尤其锋利的剪刀一剪，就像水一样短暂地分开又聚拢。宝莱找了个窗户，将白布伸展到一定程度透着光去看，这才能隐约看清上面无数纷纷拥拥、充满活力的细胞状生物。

这可难办了。

宝莱原本捉弄波浪卷成功的好心情消失了大半，她看上了这块白布想带走，可太大又塞不进书包。而现在一看，这“白布”竟然是某种副本生物，如果带回现实随意使用，说不定还会引发物种入侵。

看宝莱连吃带拿的土匪行径，波浪卷深吸一口气，她就没信宝莱否认的话，这几天相处下来，她对宝莱这个时不时作死、满口胡言乱语的疯子终于有了几分了解。

如果宝莱不是业主，那她一开始就不会承认，而是会说什么“心比天高”“梦想远大”“要不要帮你敲邻居的门”这种阴阳怪气的话，更不会一副主人家姿态在房里东摸西摸。

波浪卷：“我要不问，也总有别人问……”

“你不说不就好了？”宝莱还在四处找可以用的瓶瓶罐罐，早已忘了先前聊天的内容，随口答道。

波浪卷愣了一下，有些为难，但不知脑补了什么东西，最后闭着眼下定决心说：“好吧！”

如无意外，宝莱离开副本的时候会把她带走。波浪卷自知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做不到明知有通关线索还什么都不说的。

波浪卷就是比较典型的那种我好了幸福了就会想带动其他人一起好一起幸福，我不好要死了也要带人一起死的强依赖共生关系的极端人格。

现在摆脱死亡危机了，波浪卷就想着在不危害到自己生命的前提下尽可能救几个人，至少她是不愿意看到官方救援队那些人死掉的。

宝莱看波浪卷表情怎么看怎么奇怪，她顿了顿，从口袋掏出那张业主须知：“算了，把这个带回去。我不建议你们走我的路，至于原因不用我说了吧？”

波浪卷神色刚有了缓和，又提起一口气：“为什么不要走你的路？”她接过须知看了看，没发现什么问题。

宝莱斜睨她一眼，笑得高深莫测：“唯一一根笔在我这。”

波浪卷：“……”

待将波浪卷送走后，宝莱把整个“白布”扯下来叠好，体积依然大得烦人。她捏个小角剪下，塞到倒空了的调味瓶中，那一小群白色生物很快就与残余粉末融为一体，变成一团淡绿色粘液。

把调味瓶放兜里，再用应答机向服务中心打了个电话。

铃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宝莱在心里暗叹服务到位的同时，电话那头的幸存者就已经开始问问题了：“为了验证您业主的身份，我们这里需要您提供一些7402业主的信息，无论什么方向都可以。”

看来是红方的人。

宝莱觉得这问题不好，因为她回答不上来：“这和我的身份有什么关系？”

幸存者依然很礼貌很客气道：“我们这边有另外的验证渠道，您只需要提供相关信息就可以了。”

“7402的业主嘛……”宝莱拉长语调，大脑飞速运转，手里线索关于7号楼的少之又少，或者说乐康小区哪栋单元楼的信息她都没有。

她想编两句，却一时脑袋空空。

拖延的时间有些长，对方忍不住“喂喂”几声：“请问您还在吗？”顿了顿，像是收到了什么指示：“还是说，您并非乐康小区的业主呢？”

“你在质疑我？！”宝莱想到了解决办法，她故作怒气冲冲正要挂断电话来个“断网重连”，临了一时福至心灵，嘴巴不由自主地说出：“这事关业主隐私，如果有任何问题，去找主理人吧。”

说完，宝莱自己愣住了，她犹疑不定地看着面前的应答机，透黑色的屏幕倒映出她的模糊模样。

是谁控制了她？

不，应该说是身为业主，她“理应”这样回答。

电话那头安静下来，似乎提到“隐私”“主理人”时对方也颇为忌惮。

宝莱却已经不在意对方的态度了。

她只记得宿舍须知里有提到过“尊重他人隐私”，虽说业主是服务对象，可没有哪条须知明确说不能谈论业主的信息呀？泥巴人和纸人业主不都是指名道姓地提吗？

不对。

宝莱仔细回忆后才发觉，泥巴人的“提”只是提了那么一两句，更多的是隐晦的指示，与此同时，它身上淤泥的流动速度变快，眨眼睛便消瘦了许多。

而纸人业主就更明显了，它完全是软塌塌地搭在椅子上，这幅模样就跟泡在水里差不多。

宝莱有点想笑又怀疑是不是自己理解错了，纸人业主为了聊八卦、硬是把自己聊成快死了的样子……早知道当时就该动手！

很喜欢副本，就喜欢这种随时随地会挖出点什么线索的副本。

宝莱笑眯眯地模仿纸人业主打电话来的语气说：“说好是一个问题就是一个问题哦，如果业务能力不到位的话是没法留在咱们小区的。”

“啊？”电话那头的幸存者愣住了。

“3401房间很乱，来两个人帮我打扫一下。”宝莱开始点名：“我要一男一女，男的身高185左右，手腕有痣；女的身高175左右，手上有茧……嗯差不多了，就这样吧，赶紧过来。”

她说完就挂了电话，完全不管另一边幸存者该如何焦心慌乱。

田有志捧着电话筒直愣声，声音是外放的，不用他重复，在场人都能听到3401业主的要求。

因为和蓝方的合作，关旭和田有志作为两个伤者，一个在门岗值班，一个在服务大厅坚守，还有一个普通幸存者正与蓝方一起巡逻。

可以说，现在仅剩的行动力就剩下季白和李霖花了。

听到“手腕有痣”时，李霖花下意识瞥了季白手腕一眼，没有。

她还没想好去哪找这个手腕有痣的人，季白就举起另一只手，手心还有尚未愈合的伤口，一点小痣就在手腕内侧。

而“175”“手上有茧”的女人只有李霖花。

两人对视一眼，对这个指向明确的人员要求隐约感到不安。

临走前李霖花叮嘱留守大厅的田有志，语气犹豫：“你……不要急着接电话。”她叹了口气，愧疚之余又无计可施：“我会去找蓝方说明情况的。”

实在是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