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尔不怎么喜欢宴会。

作为一个只有在家人朋友面前才能E起来的人，这种陌生人众多且过分消耗精力的场合在她眼里除了麻烦还是麻烦，一直都是克莱尔敬而远之的地方。

“这不对吧，”好友拄着拐杖和她一起在沙滩漫步，可爱的后辈正在进行排球训练——经过一番紧张刺激的角逐，她所在的队伍已经成功杀进了决赛，“我看你玩得很开心啊？”

“你说的情况和我的意思能一样吗？”

克莱尔仗着好友行动不便、无法躲避，重重地敲了一下她的脑门：“这是不同的语境，你不能一概而论！”

“好痛！”

好友捂住脑门，眼泪汪汪地开始跟她算账：“我的命好苦啊，坠机也就算了，怎么还有追加攻击？快点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想谋害我好趁机独占玛修？”

“……有的时候真的恨不得把你毒哑了，”克莱尔默默地攥紧了拳头，但是因为自知理亏还是克制住了，“我说过很多次了吧？我还控制不好能力，不像玛修那样能保护好你。你知道自己今天差点直接摔死吗？就算是为了我……还有医生和小玛修的心脏着想，能不能多注意一点自己的安全啊！”

这次的旅程好友即使瘸着一条腿依旧精力十足，不仅速通了活动，还兴致勃勃地带着所有人一起到这里享受美好的假日时光，让旁边的波兰少年不知道第多少次对她露出了看外星人一样的目光。

但是这一次他成功地忍住了吐槽的欲望。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但是你还是接住我了，”好友故作无辜地对她眨眼，然后突然把头埋到她的脖颈处撒娇，“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你真的不过去再玩一会儿吗？今天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才赢来的假期呢，就连队长都贡献出他的宝贝茶具……”

想到那位年轻的家主轻描淡写地砸出去天文数字的模样，好友咂咂嘴：“好吧，对我们来说是宝贝。”

克莱尔微笑地看着她。

“……哦，对不起，”好友泪奔，“我忘记你也是个天杀的有钱人了。”

见到好友沧桑的模样，克莱尔终于破功，放声大笑起来。远处的篝火晚会依旧热闹。人缘极好的粉发青年正在带着大家一起玩猜谜游戏，虞美人在连输七次以后气得放弃了文学少女的伪装，发誓要在下一局游戏里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仿佛一场镜花水月的梦境。

“因为有你们在，”她的声音如同羽毛一样，轻飘飘的，“因为有你在，我才会觉得开心。”

——总之，克莱尔的蓝条是会按照在场陌生人数量的增加不断递减的。

如果是亲朋好友的聚会，她甚至能成为在场玩得最欢的那一个，即使累了也可以在原地倒头就睡，因为她相信会有信赖的人负责把自己搬回房间，所以到最后总是能看到她随机刷新在任何地点入睡的身影，在好友那里几乎都已经成为了一种惯例。

可是一旦面对带有强烈社交属性的宴会，克莱尔就会变成一具合格的尸体。虽然看起来还微笑着和人交谈，其实人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别担心，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

斯蒂芬妮在了解到她看情况发作的社交恐惧症以后笑出了声，随后牵着她的手来到休息室，卡珊德拉已经提前换好了礼服。芭芭拉拿着一罐汽水，正在到处寻找吸管，见到克莱尔进来以后抽空跟她招呼：“嗨，好久不见——笔记背得怎么样了？”

“求求你别说这个。”

克莱尔双手合十，诚心诚意地再度检讨：“我已经把安全防范条例倒背如流，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下次真的再也不敢了。”

“对不起，我救不了你，”芭芭拉对她投去怜爱的目光，“布鲁斯几天前向爸爸借调了一点记录，准备用实际案例给你出题，拿到80分以上就可以不用继续补课了。题目我看过，只能说……祝你好运。”

“我要申请预习资料！”

克莱尔的表情更加悲愤了，一个滑跪发出了姐姐菜菜捞捞.jpg的声音。

“爸爸提前嘱咐过我不能泄题。”

芭芭拉对她的恳求表示无能为力，不过还是心软地提供了一些暗示：“都是最近几年发生的、有过报道的事件——我只能说到这里了。”

“这样就足够了，”克莱尔一边抹着不存在的眼泪，一边悄悄让手机里的超级AI（copy版）帮忙总结重点，“感谢你，芭芭拉，你真是我的天使。”

天使芭芭拉与她拥抱一下，离开了休息室。戈登局长也收到了邀请，不过因为工作繁忙无法到场，于是他的社交任务就得由芭芭拉负责完成。

今晚她注定会非常忙碌，需要提前去做准备。

化妆的过程相当枯燥——克莱尔可以为了给卡珊德拉留下一个好印象试妆整整四个小时，但是让别人为自己服务的时候她就会开始昏昏欲睡，直到被卡珊德拉叫醒的时候才发现已经结束了。

寡言的少女给她递了一罐插着吸管的汽水补充能量，迎接即将到来的社交战争。无论是她的回归还是达米安的身份都是相当重要的事情，考虑到两个人都是不怎么喜欢镜头的类型，布鲁斯今天不仅邀请了社会名流，还有各大媒体的记者，力求毕其功于一役。

……什么地狱绘图。

克莱尔倚在沙发里打游戏，为了防止发型被碰乱，连偷懒都是那么的小心翼翼。唯一可以算是安慰的地方就是现在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穿平底鞋了。毕竟无论那些约定俗成的社交礼仪如何深入人心，都不及她的一张体检报告更能抢占道德高地。

这次的榜单排名竞争更加激烈。由于迪克和提姆的加入，前十名的分数已经内卷到了让第11名一觉醒来天都塌了的程度。

尤其迪克后来又带了芭芭拉和斯蒂芬妮入坑，让战况变得愈发激烈，最后在卡珊德拉与达米安一前一后加入战场的时候达到巅峰。

他们的到来让一部分玩家决定摆烂，拿到低保以后就心满意足地开始围观神仙打架，但是也激起了另一部分技术型选手战斗的热情。现在榜单最后一位的分数放在以前都能轻松挤进前五名，争夺榜首的过程更是堪称血雨腥风。

身为引起这场事变的罪魁祸首，克莱尔不得不跟着他们一起内卷，拼尽全力将自己的排名稳定在了第四。为了这个名次，她甚至放弃了以前稳扎稳打的风格，开始追求极限输出，以至于凹分技巧都进化到以帧为单位进行操作了。

——这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再次成功稳住了自己岌岌可危的排名，克莱尔将游戏机扔到一边。自从第一次参加宴会打满全场、隔天脚痛的站都站不起来以后，她就养成了随时躲进休息室里、除非必要情况绝不露面的习惯。现在应该还不到自己出演只会微笑的伪人的时候，克莱尔伸个懒腰，准备先去透透气。

今天她的打扮格外文静，拖地的裙摆让克莱尔连走路都要控制步伐，只有耳畔残留的一抹薄红证明她不久之前还在因为一个暴击没有触发破防红温。

但是谁知道99.8%的暴击率还能翻车啊，她不就是想把暴击伤害堆得再高一点吗？策划坑我！

……不对，好像我就是策划。

克莱尔突然心虚。

那没事了。

就在她忖量着下期战场应该轮换哪种环境的时候，一名推着推车的侍应生与她擦肩而过。对方身形高挑、宽肩窄腰，手臂的肱二头肌遮都遮不住，比起侍应生更像保镖，让克莱尔不由得回头看去。

随后，她几乎立刻发现了端倪。

“等等，”克莱尔想追过去，却被礼裙束缚住脚步，只能急促地开口，生怕对方会消失不见，“你，你等一下！”

侍应生停住脚步，转身看向她，露出额前两撮放荡不羁的白色挑染：“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我……不好意思，我有点不舒服。”

看到对方的面容以后，克莱尔的眼眶立刻红了——她原本已经做好了认错人的准备，甚至连解释的措辞都想好了，但是现在却啜喏着说不出口，只能在侍应生提出可以将她送回休息室的时候摇了摇头。

“……是你吗，”她试探着伸手，说出了那个已经被埋葬的名字，“杰森？”

侍应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仿佛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抱歉？”

即使他的伪装天衣无缝，克莱尔依旧迅速确认了他的身份：这个打扮成侍应生模样的人，毫无疑问就是她本应在埃塞俄比亚死于意外事故的弟弟。

杰森·陶德。

“你还活着，杰森，”她语无伦次地说着，险些被裙摆绊倒以后又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这是什么苦情剧现场，那么接下来这位“女主角”是不是就要逃跑了？

“既然你在哥谭，为什么不回家？我们一直都以为你已经死了……不对，当初我是看着你的棺椁下葬的……”

但是她混乱的话语还没有说完，侍应生的身影就已经不见了，克莱尔只来得及看到一个消失在拐角处的背影。

“杰森！”

克莱尔喊不住他，索性直接撕开裙摆追了过去，却只看到走廊尽头一扇大开着的窗户。这里是十四楼，望出去就是夜色之下的车水马龙，她不甘心地撑着窗沿探出身去寻找，但是依旧一无所获。

“你在做什么？”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布鲁斯一把揽住她的腰，带着克莱尔远离那扇没有防护的窗户，随后被她眼眶通红的模样打断了原本想说的话：“这样很危险——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衣襟沾着酒渍，应该是在出来换件衣服的时候看到了她险些跌出窗户的身影。克莱尔的声音喑哑，指着窗外说不出完整的话，但是几个简单的音节就已经足够让布鲁斯知道她的意思。

“杰森。”

克莱尔的一只手紧紧抓住父亲的前襟：“老爹，杰森，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