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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不归之师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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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重珩似懂非懂,但他听明白了“不会不要你”和“怕”,于是一边流泪,一边抽着气,小心翼翼地说着自己的心意:“师尊不怕,小七喜欢跟你在一起。”

恍惚像是回到了从前山谷小院的那段静好岁月,抛开了所有责任、负担、欺骗、凌虐,缱绻缠绵,耳鬓厮磨。那些字字句句,看过来的目光,唇角的微笑,都是对他的情意。

凤曦说不出话来,很长时间再不提分开睡的事。

罢了,忍耐而已。从前陪伴六世那么些年也没什么想法,熬一熬就过了,又死不了人。虽则他心知肚明,有些事经历之后再不可能回到过去,却也不得不这般安慰自己。

日甚一日的煎熬中,半妖被折磨得几近崩溃,一边近于麻木地逼着自己习惯,一边又彷如被烈焰焚烧。

所幸就在他觉得自己残余的那一丝理智快要崩断时,谢重珩渐渐开始沉默,似乎有些疏远凤曦的意味。尤其是晚上。

仍是与往常别无二致的相处方式,他却不再如原先那般黏人,更不同他亲近,就连晚上睡觉时也窘迫起来,不情不愿地尽力躺得远一点。虽然并没有什么用,睡着了照样往熟悉的怀里靠。

凤曦哪里会发现不了他的变化,只是不知他是又恢复了些神智,终于想起了自幼所学的严苛的道德仪礼,还是最近听幽影给他念了些简单的话本故事,明白了什么。

某天晚上待他睡下,半妖坐在床沿主动问他:“重珩,是不是想起了什么,觉得应该试试自己一个人睡了?”

“话本子里说的。”谢重珩摇摇头又点点头。一句话毕,他却翻来覆去,红着脸纠结许久,才小声继续:“师尊,两个大人是不是只有互相喜欢的时候,才能睡在一起,有些事也只有跟喜欢的人才能做?”

凤曦短暂地安静了一会。

徒弟终于开窍了。他一半是突然看到点希望、如蒙大赦的惊喜,一半是难免被自己辛苦带出来的孩子抛弃、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渐行渐远的悲伤。

冰火相撞,仿佛将那颗并不存在的心都撞得片片碎裂。锋锐棱角尽数插在胸腔血肉里,痛苦不堪。

当初谢重珩留下遗言,要他放下曾经,与旁人白首余生。焉知他自己将来不会走上这条路,心心念念的都是另一个人,而只当他是师尊,甚或不死不休的仇人?

指掌在宽大袍袖下几番屈伸,终是硬生生忍下了想去触碰他面容的冲动。凤曦满腔苦涩,却也只是弯起唇角温柔一笑,“嗯”了一声:“小七长大了,模样好,心性好,”

本待再说点对方的好处,但话到嘴边,却觉得根本没有必要。那人在他眼中就没有任何需要改变的地方,最后笼统归结:“哪里都好。以后认识的人多了,也会遇到喜欢你的和你喜欢的。”

“虽说有为师在,哪怕你看上的是什么样的天骄俊杰,帝姬贵女,也断不会让你为情所苦,求而不得,但为师仍然盼着你所求皆如愿,你喜欢的人也正好喜欢你。将来你们长长久久,幸福美满,平和顺遂,喜乐安宁。”

凤曦说得很慢,仿佛带了点艰难的意味,也不知是要说给谢重珩听,还是要说给自己听。但说得再慢,也总有说完的时候。他最后道:“你好好睡吧,我去那边榻上。”

他起身要走,衣袖却被拽住了。青年俊脸染绯,杏眼中半是畏怯半是伤心,一句话也说得磕磕绊绊:“那,那师尊是不,不喜欢小七吗?”

“不然,我知道你有时候,很不舒服,为什么,为什么,那么难受,都不肯,不肯让我,帮你……帮你……”

帮什么,他不会说,面上血色更艳,也不知是急的还是怎么。

凤曦一时没想通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事,方才的万般痛苦也被冲飞了,有些发懵:“……什么?”

谢重珩委屈不已,眼中水雾弥漫:“师尊都不喜欢我,所以才不肯让我帮你。上次要跟我分开睡,肯定也是因为这个。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我……你的希望实现不了,我所求不能如愿了……”

他越说越伤心,如今孩童心性,也从未被要求过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难受就是难受,不会勉强自己忍着,一时扭过头,啜泣起来。

反应过来他说的意思,凤曦一边茫然一边有些想笑。但想起从前他字字句句的心意,如遭雷击,又心疼不已。

他重新坐回去,安抚地将他抱进怀里,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对方心智不全,根本解释不通。

何况,他一个半人半妖、连真正的生灵都算不上的邪物,从小就被抛进炼狱受尽酷刑,昔日又极度痛恨感情。从来也没有人告诉过他什么是喜欢,又该如何去喜欢,他自己都不太懂。

这一点上,所有让他觉得生死无悔的经历都源于谢重珩。

那人用了整整七世不改的真心和情意,将凤曦从暗无天日的深渊里拉出来。然而当他磕磕碰碰一头扎进情爱中,却将两人都撞得血肉模糊,撞入了另一道更加不可摆脱的深渊。

他们之间走到现在,连他都渐渐无法确定自己的感情,时时怀疑那究竟是真正出于他的本心,还是活傀术的作用、所谓同出一体的感应而不自知。

沉默许久,凤曦只得轻缓道:“小七,喜欢也分很多种。你对我的喜欢,只是徒弟对尊长的依赖和习惯。真正喜欢的人,是天天都想在一起,是不管什么时候都会……”

他本想说“会先为对方考虑”,却遽然闭上嘴。

那人替他挡过致命一击,已然死过一次,更因他几乎落得永世痴傻的结局。他为他付出至此,他如何还能教他这些?

他宁愿他生性自私凉薄,甚至有所图谋处处算计,都好过如今。

谢重珩不懂他的挣扎和隐忍,只知道被他抱着很安心,于是紧紧回抱着他,抽噎着:“可是,我只,只喜欢师尊,你,只想跟你,一起……”

以他现在的心智,根本分不清师徒、朋友这些普通的感情,与真正心悦一个人有什么区别,只知道不想跟他分开、生疏。

眼下说什么都是多余。凤曦叹了口气,拥着他躺下去,慢慢道:“别想太多,我没有喜欢别人,也永远不会喜欢别人。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都行,但有些事情除外。”

我不希望你将来记起一切的时候再去后悔。

谢重珩恢复至此,处理大昭的事也被提上了日程。那边最重要的其实就两件事:找到宁氏原掌执宁松羽,和进入谢氏府构画传送阵,伺机带谢氏嫡系离开永安。

正式回去还为时过早,但可以先将宁松羽的事情解决了。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碧血叛乱后,重回抚星城修补法阵时,幽影曾探听过宁氏嫡系的消息,凤曦也大略知道他们的结局。谢重珩也曾在信中告诉他,宁松羽失陷于中心三境某处军营,只是不确切知晓究竟在什么地方。

多少万年来都站在云端、视绝大多数人都如同蝼蚁的簪缨世家、贵胄子弟,一朝跌落尘泥,遭人肆意践踏蹂|躏至今将近两年整,不知还能剩下几人,又不知还有几人能坚韧到神智不崩溃。

从前凤曦确然是动过收服宁氏带回往生域,将来为自己所用的念头。谁想天绝道突然开启,宁氏旁系尽绝于飞星原,嫡系又落得如此下场,这个打算基本上已经落空。

但既是谢重珩当初特意在遗言中嘱托的事,他便万万没有忽视之理。给徒弟施了昏睡诀,他独自踏出诛妖六劫渊的结界,去了大昭。

永安在中心三境交界处。大昭帝王直接掌控的兵力虽号称永安北三营南七营,实则却分布在王都外层的三境大片区域。

凤曦浮在三境上空,铺开神识细细查探。但他到达不过须臾,就感知到永安方向传来一道窥探监察的触动。

虽说龙渊时空能人异士不少,但区区一介凡人,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竟也能利用术数推演之法察觉他的存在,决非简单的人物。

推演术极其特殊,以传承自太一神宫里的世间运行法则为基础,囊括寰宇大千世界,推究天地人众命轨,包罗万象,变化无穷。在民间,往往被传得神乎其神,甚而有仙术之称。

寻常人不要说修习,对着那些繁复勾连的图样,还能维持心神清明的都不多。就连谢重珩第一次见到祝融峰底的法则仿品时,都不免头晕目眩。

此术不仅需要天赋、悟性、灵力,更要求修习者心性淡泊,安贫乐道,绝不可耽溺于权势富贵,执着于俗世羁绊。修成后更是轻易不肯沾染他人因果,号称“八不察”,以免妄窥天机,误入歧途,触怒天道,坏了修行和性命。

其条件苛刻、过程艰难不说,即使修成了推演术第一人,也似乎无法带来什么实际好处,在凡人中是快要失传的一门功法。故而精于此术者是真正的出世之人,根本不屑于参与凡俗纷争。

如同现下的大昭这样堪称风雨飘摇的状况,除了一心想要建功立业的野心之辈,常人避之唯恐不及。硬要往上凑的,多半只能归结为江湖骗子之流。

但此人有这等水平,显然功法已经大成,并非一般的骗子。

这种人冒着一生修行付诸东流、身死魂消的风险重新入世,去永安做什么?凤曦一霎时想起那位神秘的大昭第一位大国师,碧色狐狸眼冷森森往那边一瞥,直接抬手断了他的功法。

这一下又狠又快,力量之强,根本不是凡人所能抵挡。有悔真人遽然呕出一蓬血,地上的星盘同时“哧”的冒起一缕轻烟。

原本整间静室的虚空都布满了密集如沙的星群虚影,正沿着各自的虚幻轨迹安然运行,偶有交错、碰撞。此时骤然受到重创,倏忽一停。

他却顾不上擦拭嘴角的血迹,也不管那只星盘,只盯着周天星斗中某颗晦暗欲灭的星子,宽大袍袖下的指掌微一掐算。须臾,他缥缈一笑,几不可闻地道:“宁松羽。”

堪堪缓过一口气,室外有人恭声来请,言说帝君召见。有悔真人淡淡应了一声,从容将自己收拾好,彷如无事般随着内宦去了。

昭明帝今日宣他来,既不是问行宫之围时那黑衣青年的下落,也不是了解承天塔的进展,而是破天荒关注起了边界六境之事:“大昭南部这一年多来旱情严重,尤其是最近,自秋初至今数月,未尝下过一次雨。”

“整个南疆与万藏境,连同倾魂境南区的部分地方,都不同程度地受了影响。大国师可知,这旱情能持续到几时?”

“山人夜观天象,此为天罚,是天龙大地气运长久被分散,天降警示之意。单只滴水不下的状况也不会少于一年。”有悔真人一甩拂尘,高深莫测地微一沉吟,只略略欠身,没什么情绪地道,“此时尚且不足半年,远未到上天满意之时。”

帝王森然盯着他,片刻方道:“各处都在上书,盼着大国师施展无上道法,向天祈雨,救万民于灾劫。不知真人意下如何?是否愿意为了千万黎庶百姓辛苦一行?”

有悔真人仍旧是那副平淡到无喜无悲的声嗓:“山人不过一介仙侍,蒙仙人点化擢拔、代行天命辅佐帝君,已是万世机缘,又岂敢狂妄到要与天斗?”

“山人所修习的,只是推演术中的‘观星断命’一道,只看天命如何,顺势而为。至于逆天之事,却力不能及。何况命轨运转自有其定数,福祸本就相伴而生,端看立场站在哪一边。但结果究竟如何,却需静待天命彰显。”

“朕记得大国师也出自倾魂,即使其中有你的故里,”昭明帝不疾不徐地行过去,在他身前几步站定。

帝王的肃厉和威压不经意间当头而下,天生带了几分阴鸷森寒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也忍心看着乡亲父老遭此大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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