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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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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后的天气最是寒冷,崔府里却温暖如春,甚至是火热的。

本不算大的居室里竟放了四尊白云青铜火炉。热气在室内四散蒸腾。人一进到这里面,全身的毛孔都打开了,鼻子里却一丝烟味也闻不着。

崔拂一进屋子就去脱那身令他觉得像裹尸布一般的朝服,崔庭走过去侍奉父亲更衣。

崔拭把朝服褪下,他的嫡子崔羡穿着湿冷的朝服,先帮父亲换上更为舒适的常服和木屐。

崔勃面向宣纸门外映射的璀璨白光,过了一会儿转身,面向室内众人。

崔拂倚在凭几内,崔庭把冬衣盖在了他的腿上,然后对远处挥手道:“上热茶。”

侍女们端茶过来,让崔拂和崔拭一人捧过了一杯。崔庭和崔羡退到旁边,这才在侍女的侍候下洗手,更衣。

崔勃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觉得他今天折腾的这一出至少能令他将功补过,替崔氏挽回几分前几日和梁桢交锋时损失掉的颜面。现在看来,是他痴心妄想了。但他也知道,笼罩在眼前的这股低迷气氛不是因为太子,而是包括他自己在内,他们心里都有一根刺,现在崔勃决定将这根刺拔掉。

“姓梁的好手段。”崔勃信手挡开欲要上前替他更衣的侍女,凉凉道:“登堂入室着指点江山,现在事情全顺着他们的心意办,我们不抱怨,还要和朝臣们一起山呼万岁!这份修为和定力,不光外人佩服,我也佩服!”

侍女垂首退到一边,双手交叠挽于身前。

一室静谧。

崔拂和崔拭若无其事地饮茶。崔庭展开双臂,一个侍女从后面给他穿上衣服,另一个侍女半蹲在他的身前为他系好衣带。

崔羡犹豫了片刻,说道:“其实只要大伯开口,陛下应该不会驳崔氏的面子。再怎么样,梁休都是寒门,而五姊是士族的贵女。”

“做这些节外生枝的事,还以为自己聪明的很?”崔拭冷不丁说了一句,崔羡立刻把头低下了。

崔羡有心试图将崔勃的几句牢骚转移到梁休毁约退婚的事情上。然而他的“圆”和崔拭的“阻”反而坚定了崔勃信念。崔勃不管今天是除夕,索性把话挑明:“想我崔氏,人物盈朝,六世九公,独步古今,万姓而骇!但我门下,从来没出过公然左右朝廷在前线用人的人!梁桢一个半胡血统的私生子,却敢染指军权。要不是他出的馊主意,端王怎么会被贬去修陵?你们忌惮梁休也罢,毕竟他占着迦南,手中还掌着东线指挥使的要职。可你们为什么要怕那个梁桢元?”

“不关梁桢的事!”崔拂低沉地开口,崔勃立刻调转矛头:“那关谁的事!”

崔拂忽然闭上眼睛,对此不再理会。

不远处,崔庭已换好了衣服。伺候他更衣的侍女转过身,从另一个垂首而立的侍女手中接过一杯热茶,转回来,双手端递给了崔庭。

崔庭一手端过茶杯,来到崔勃的面前。崔庭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无声一叹。接着手往旁边轻轻一递,那杯茶又回到了它之前所在的漆盘上。

端茶的侍女静候在一边。崔庭望向崔勃的侧脸:“阿兄可还记得魏卻?当年你和大嫂成婚,他曾当街拦过花轿。”

崔勃只看着崔拂:“知道,魏明的侄子。”

崔庭:“内廷的消息,我知道的或许比你多一些。端王进宫前,魏卻就去了太子府,至今没有出来。就在前不久,国子监也传来了消息,太子已经在他们那里点了名,现在只等陛下同意。差不多过完年,国子监那里就会有新人去报道。”

崔勃转过头来,目中满是嘲讽:“不要告诉我,是魏卻,或者是他教太子进宫向陛下进言的。”

崔庭:“太子一向都与士族争锋相对,魏明当初也是被士族拉下台的,魏卻现在和这两个人都有关系。”

“就凭他?”崔勃不禁发出了冷笑。

崔庭静望着兄长:“当年我们谁都没有把魏明放在眼里,他却能借着陛下和寿王的矛盾把自己送进中枢。”

一个快死的人,为什么就是绕不开呢!崔勃狂躁地吼道:“当年有寿王,现在谁还要和陛下争皇位不成吗!”继梁家之后,寒族里又有一根毒苗要冒头,崔勃难以理解,更难以接受。他用手按了按眉心,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问崔庭:“陛下要抬举魏卻吗?”

崔勃的眼神不同于他的语气,是含了些失落在里头的。崔庭道:“陛下御登九极,俾睨天下。但太子毕竟还年轻,前程远大,需要有更多的人来辅佐他。”

崔勃的意气从喉头直接沉到了腑底。

此时,倚靠在凭几上的崔拂睁开了眼睛,向旁边循望过去。崔羡发现了,顺着望过去,然后走到不远处的案几上端起一盆腊梅,回到了崔拂的面前,弯下腰道:“大伯可是要这盆花?”

崔拂点点头:“把剪子也拿来。”

崔羡把花盆放在崔拂面前的矮几上,紧接着又给他送来了一把金丝缠柄的银剪刀。崔勃和崔庭望着他们,崔勃看上去失魂落魄。

崔拂吃力地向前倾身,两边的侍女弯下腰来扶他。崔拂拿着剪刀,望着那花道:“不要看我,把话说完,让你的阿兄明白过年。”

“是。”

崔庭答了一声,又转向崔勃:“魏明是寿王一案的受益者,但他之后不容于朝廷百官,即便他向人许以重金厚位,大肆封赏也再不能笼络已经失去的人心。这不仅是因为他的行为遭到士人不齿,也因他当初对寿王赶尽杀绝,在朝中‘素论尽矣’。魏卻如果聪明,就不会走他伯父的老路。他若愚蠢,一定要把士人往绝路上逼,朝中自会有人像送魏明那样出来送他。”

崔勃的目光虚凝在崔拂手边的那盆花上,崔庭知道他在听,语气愈发诚恳:“寒族里不止一个梁家,将来还可能有魏家,陈家,李家……阿兄身在越骑营,应当清楚自古只有使刀之人不高明反被刀所伤,但绝没有因为担心刀快伤着自己而弃之不用的。”

崔勃目光一颤!

崔庭:“魏明的下场不好,那是他自作孽,可站在陛下的角度,魏明也为当朝做成了不少的好事。前线也一样,如果没有谢雪,没有昔日的梁慷和今天的梁休,大越的天下兴许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陛下也不可能在宫中高枕无忧。先帝戎马一生,东奔西走,御驾亲征后收获的只是万里江山的一部分。当今陛下有识人之明,更是天纵的英明,因为无论是谢雪、梁家、魏明,或是商崔公良,羊夏蓝香。无论是皇室、寒门还是士族,只要能够在他的治下为大越的江山人尽其才就好。”

崔勃深吸一口气,许久之后徐徐地叹了出来。

崔庭深知他这个阿兄素性不愿以弱态示人,此时收起了狂悖就等于是认同他这番话了。崔庭便将手一抬,不远处的侍女端着原先被崔庭放下的那杯热茶又走了过来。

崔勃端起杯子,轻轻地揭开盖子,低头抿了一口。崔庭欣慰地看着他放下杯子,接着走到不远处,望向自己的同时也将双臂舒展开来。

等候许久的侍女们簇拥上前,终于能够为崔勃脱下那身湿冷的朝服。

崔拂缓缓直起腰,从整体上端详那盆修好的梅花,对崔羡道:“端走吧!离炉火远一些,梅花要遇冷,香味才好散出来。”

“是!”崔羡答一声,俯身端走了那盆腊梅。

崔拂放下手中银光闪闪的剪刀,靠回到了温暖的凭几上:“初二随军出征的人,名单都定下了吗?”虚望的方向正是崔庭所在的方向。

崔庭转望向父亲:“都定下了。陛下今天当着群臣的面又提了一次,尚书台和兵部也会再核实。这次的队伍是去劳军的,我一早就和尚书台打过招呼,此次我们这边一律不派人去前线。”

眼皮一合一开,崔拂的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神态。他望向身边的崔拭,笑叹道:“东都的儿郎有机会去前线不容易啊!这几个月大家都辛苦了,没必要在这件事上寒了人家的心。”

崔拭点头:“是,苏台做事妥帖,他会和香椽商量着办好的。”见崔拂双眼有些迷离,崔拭对几个子侄吩咐:“你们也都回去歇着吧,晚上再来守岁。”

崔拂忽然又问:“崔遇呢?”这个小儿子,家里的事好像都与他无关,今天是除夕,也不见他的人。

崔庭道:“今天街上的字画摊子热闹,我答应士季,朝会后让他去逛逛,他刚去了。”

崔拂没再说什么,只对崔拭道:“让他们去。外面冷,你就在这儿眯一会儿吧!”

崔拭答应着。崔庭、崔勃和崔羡便一起告辞,退了出去。

“伯玉!”刚出内室的门,崔勃便叫住了崔庭。

崔庭回过头,崔勃却示意他继续往前走。到了门口才停下,崔勃说道:“随太子出征的队伍里,我想插个人。”

“谁?”口中如此问,其实崔庭的心里早已有数。

“梁洪。”崔勃重重一叹:“刚才阿翁的话你听见了?‘不要寒了人家的心。’这不就是说给我听的吗!”

崔庭:“公良苏这段时间一直在夕照寺,很久没来尚书台了。我还没和他碰过面,不知道他对梁家有什么安排。阿翁刚才提到东都,果真要推荐,是否梁桢更合适些?”

崔勃发现崔庭竟然还不知道梁桢要去前线的事,兀自想了想,答道:“公良苏有没有安排是尚书台的事,他又不能代表我们崔氏的心意。陛下今天当着群臣的面点名要他督办,难不成这点人情都让他一个人占了?”

崔庭忽然一笑,真似光风霁月,令人神往。崔勃却皱眉问:“你笑什么!”

崔庭:“我笑你之前对梁家喊打喊杀,现在却急着要去收拢人心。我要是梁休,只怕也要被你给弄昏头了!”

“果真如你所说,那倒还是个意外的收获。”崔勃一哂,随即恢复点肃容:“既然有了这个想法,势必就得成行,否则传出去让人笑话。我看你也不要去找公良苏了,不如先从端王府那边入手。端王刚给太子解了围,我想太子应该会给他这个面子。”

“那依你的意思,我直接去找端王爷?”

崔庭明显不反对,崔勃心情大好,神思也格外的清明:“夏汝成最近不是和梁洪走的近吗,他要不反对,此事可成大半!反正不通过尚书台,也就不用你出面了。我去找夏汝成,就以感谢端王今日替我解围为由登门拜访。顺道再请他帮个忙,化干戈为玉帛,向端王推荐梁洪和梁桢出征,怎么样?”

端王自是送人情的一方,崔氏这边也只是提个建议,最终能否成行还要看太子的意思。崔庭想了想,觉得这其中并没有什么风险可言,于是道:“好吧,只是阿兄你可要小心说话!”

崔勃一勾唇:“这还用你提醒吗?”语罢飞扬而去!

申时末,浓云之下还有一丝天光没有被暮色吞尽,侍女们端着热茶和热点心在雪气弥漫的廊下穿行。

端王府的书房内,秘书监监正白钰,治书侍御史伏孝,端王府詹事徐路,三个人分别坐在客厅的两旁,围炉静候。

帘子从门外被掀开。端王穿一身夹棉絮的家常寒服,裹挟着寒气从外面进来!身后跟着客曹尚书、国子监博士夏沿。室内等候的三人纷纷从凭几前起身迎接。

端王望向客厅,问众人道:“怎么不见魁抒?”

三人之中,徐路垂下了眼睛,另外两个人也都回避着目光,没有应答。

端王静了静,忽然面色一沉,转身往门外走,口中道:“我去请!”

夏沿匆忙伸手去拦,徐路也在后面喊道:“殿下稍候,我去请魁抒!”说完不等端王下令,快步走过来,打帘出去。

细碎的风雪从帘缝外钻进来,吹动了夏沿大氅上的风毛。端王叹了一声,走到主位上,扶着凭几坐下。

夏沿跟在端王后面,也在下首处慢慢地坐下,顿时只觉臀下温厚绵软!夏沿低头看了眼,又向上首望去,发现他座位上铺设的毛毡竟比端王的还要厚些。

没过多久,徐路和郎辜先后打帘进来了。

“王爷,魁抒来了。”徐路让开正中的位子,昭德将军郎辜露出了挺括的身影。郎辜对端王拱了一下手,沉声道:“王爷!”

端王微笑道:“行军打仗的人,怎么还迟到?都坐吧,上茶。”虽是责怪的话,从端王口中说出来却透出了一丝亲昵,郎辜脸上总算有了点热乎的气息。

众人面前摆着一尊巨大的白云青铜火炉,炉子里的噼啪声此时显得格外清脆。

端王是个千思万虑,却从不在臣属面前自怜气馁的人。见气氛有些沉静,端王主动对夏沿道:“不是我事后虚晃,只是个名字罢了,实在犯不着为此去顶撞父皇。国事万千,哪一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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