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显幽回到荀家药肆,轮到他值班的那天,他从曾青那里借来邀请函一看。
十多天了。
荀显幽反反复复看这一封信函。
他搞不明白师父荀衡听为何如此信任曾青能搞定卢竹久,但他更搞不明白易朗为何愿意把信留给曾青,欢迎他随时再去。
“看完了吗?”曾青催他把信还给自己,要不然他在前面待太久,今天他就得去医馆跑腿拿单子了。
荀显幽很是配合,立马把信还给他:“你这几天不去吗?多好的机会啊。”
“不行,我一个人……”曾青若有所思,“我听闻灵泉宗经理堂的朱樱失踪不见,李素采也没有音讯……若是我孤身一人赴会,岂不是无事不登门,灵泉宗误以为她们两人落在我的手上该怎么办?”
“你不就是给朱樱留了口信吗?”荀显幽垂眸深思,“卢竹久那边可是拿下迷药的食盒呢。灵泉宗查线索,不可能不去问一问卢竹久最后和朱樱见面时的情况……”
“你算计的那么明白,可还记得师父的教诲?”曾青嫌他太过阴险,“你去吧,我帮你看药肆……”
荀显幽不肯行动:“不。轮到我了,就是我来。”
曾青收好邀请函,直接往药肆后院走。
他刚关上门,又重新打开邀请函看了一遍。
易朗当时要谈的是犹叶盐,而今犹叶盐高产,他的灵泉基金飞涨……运气可真好啊。这种意外,总不会是真本事吧。
犹叶盐。
卢竹久几日不读信报,但是新发现的犹叶盐矿一事却传到她耳朵里。
易朗早就和犹叶的人商谈好了,犹叶盐可供灵泉宗使用,其他灵泉维护者一时也抢不到。净化盐的危机总算告一段落,但是卢竹久却总觉得奇怪。
易朗明明对犹叶盐胸有成竹,却一直藏藏掖掖,把她往嶙金石的方向引导。
卢竹久低下头看自己的手腕上的镯子,深吸一口气。
那么易朗也是为了她的安全,要不然现在灵泉宗的失联人名单里可能也有她的大名了。
朱樱失踪的那天,正是给她递食盒的次日。
卢竹久本想着晚饭时就把东西还回去,结果和阮葵扇聊着衍生品,就绕了远路,索性改成第二天再去。
然而待到第二天,卢竹久盯着特意留在显眼位置的食盒,想不起来要拿着做什么。
她问了柳青骊,也问了阮葵扇,他们也以为卢竹久要从灶房带东西吃。
阮葵扇还偷笑,说她平时不拘小节,关于吃的却如此精致。
卢竹久面对食盒,一下子愣住了。她只是习惯打碗粥或者塞俩花卷进去。这花钿镶嵌的食盒,怎么也不是她的风格。
久儿也是如此。卢竹久记得她初次收拾整理屋子时,一直弄不明白久儿怎么把不相干的几样东西都塞进去抽屉里的。
恍恍惚惚好几天,卢竹久才突然想起“朱樱”这个名字。
她在房间里坐立不安。她打开柜子想把食盒藏起来,又觉得那样惹人怀疑,又把食盒摆在贵重的瓷瓶边上……权当是礼物。
这样谁来都能说清了。
她悄悄出门,故作镇静。没走多远,遇到了慌张的柳青骊。
“这个时辰……你怎么出来了?”卢竹久惊讶地问道。
柳青骊神色焦虑:“这几天仿若中了邪。你给我的衍生品笔记,是不是我从你房间里拿的?”
卢竹久点点头。
“这就是了。”柳青骊打了个响指,“我似乎失忆了。你呢?是不是也忘了?我本以为是梦,我在你的房间里读着什么,你在另一边整理笔记……我看的是从食盒里拿出来的信报吧?”
是的。
卢竹久也想起来了。
关于食盒,关于朱樱消失前发生的事情。
柳青骊传话,说宗主那边找到了朱樱的线索,她人不见了,食盒也不见了。宗主那边觉得拿食盒的人,肯定知道些什么。
要是只有朱樱在灵泉宗突然无影无踪,卢竹久不怕把事情禀报宗主。
如今消失的人,还有李素采。
卢竹久不确定自己是否亲眼见过李素采本人,但是她清楚地在藏书阁的记录里见过这个名字。
只不过宗主出关之后,几次召集经理堂的人一同前往主殿,都没听他点名时念过“李素采”。
仿佛这个人从未存在过一样。
卢竹久便对此越发念念不忘。尤其是灵泉宗近日风沙频繁,宗主下令修阵法阻挡时中途出了点小事故。
那时候卢竹久明明记得自己和柳青骊交代了衍生品的新的要事,柳青骊又追过来问她聚在一起讨论一下。
仿若时光倒流。
卢竹久赶到藏书阁想要查过去的记录,结果书架上改为陈列古国古籍。她不想和守卫牵扯太多,只好作罢。
她隐隐感觉,时空变了。
这次的“消失者”是李素采。
彼时大家都在忙着找朱樱,她闲暇时也不好去打听一个其他人从未听闻的人。
她想找曾青。
可是又不知从何联络。
要么去问顾苍艾,要么去找易朗。
卢竹久为此暗自烦恼好几日。
等卢竹久回过神来,她听到柳青骊絮絮叨叨安慰卢竹久切莫害怕。
“你失忆,我失忆,食盒的事,宗主问起来就实话说了。”卢竹久冷静下来,“他要是问里面装的什么,我们也实话答,他要是觉得奇怪……我们还惊讶呢,是吧?”
“是这个理。”柳青骊附和道,“阿久,你想得那么明白,那怎么吓得脸色煞白啊?还是你真的信那个传言……”
“什么传言?”
“朱樱去了春津。”柳青骊见卢竹久一脸迷茫,只好多补充几句,“春津那边战火不停,瘟疫肆虐,但是灵泉充沛,灵泉……有待开采,有一些灵泉维护者赶过去想闯一闯,怕是她也去了,遇到了意外。”
卢竹久摇摇头:“宗主念叨了好几遍,出去之前要报备,她肯定不至于为了灵泉基金而悄悄出去吧?”
柳青骊眼珠一转:“阿久,你的意思是她去春津是为了私事?”
“你这是笃定了她去春津啊。”卢竹久很是怀疑。
“交易堂那边的单子,近日多和春津有关……易朗师兄也有不少春津的单子。他似乎让人把犹叶盐相关的卖了,再加上有大量的新净化盐,他最近委托的交易可多了,两桌人都忙不过来。”
卢竹久立马来了兴致,让柳青骊回交易堂那边打听详细。
不过对于食盒和朱樱的去向,她不信传言。
朱樱消失的地点,肯定是在灵泉宗。
还有李素采……卢竹久记得朱樱之前给她送过礼物。
她去藏书阁,从守卫那里打听到朱樱账目的位置。她正要去看那日朱樱送礼的数量能不能对得上,结果在存账本的地方见到了易朗。
易朗同她打招呼,并告诉她今天曾青来访。
“他现在人呢?”
“走了,”易朗语气风轻云淡,“你想见他?……他今天不是来说净化盐和让你打理修为的。”
“他就不想见我?”卢竹久的语气有点着急。
易朗上下打量她,说:“他想,他也不敢啊。你对他们师门那个态度,他们等着你先去找呢。”
“我……怎么找他,写信吗?”卢竹久嘟着嘴,“荀家药肆那么多家店,我写给哪家才是嘛。”
“春津那家啊。”
易朗说得随意,但卢竹久耳朵竖了起来:“春津?”
“那边战火又起,估摸着信也寄不过去。你要是真想见他……我正好要去春津,我给你带过去。”
“好!”卢竹久爽快答应。
“我说的是帮你带个信儿。”易朗盯着过度亢奋的卢竹久,“怎么?你想亲自过去?春津那边多乱姑且不说,朱樱下落不明,你小心为上。”
“朱樱的下落……”卢竹久突然抬头看着堆满账本的架子,“我或许有线索了。”
她找到朱樱买礼物的那本账,数目没错。朱樱当时只剩下一份礼,收礼者为匿名。当时她要么送给李素采,要么送给卢竹久……卢竹久没有收到,所以那份礼应当就在李素采的手上。
可是,为什么同门里没人提到李素采的名字呢。
卢竹久觉得背后发凉。
易朗很是奇怪,他来此地也是来找朱樱采买礼物的账目。
朱樱消失,和她当时送礼的人有关。
这消息是曾青千里迢迢赶过来告知的。
朱樱从京城买的那点东西也出自荀家产业,荀家伙计知道东西要拿到灵泉宗,便在里面做了手脚。香膏用后或失忆或迷幻,尤其是配合曾青师父荀衡听的阵法,那真是五里雾中走不出去。
灵泉宗经理堂的人都岌岌可危。
但受香膏影响最多,还是朱樱她自己。
朱樱或在迷阵当中,或是害了他人之后逃去春津。
春津那里有解药,也有朱樱一直觊觎的潜在灵泉。
与其困在灵泉宗搜寻线索,易朗更愿意铤而走险。
他瞧了一眼卢竹久,竟然又和自己的想法撞到一起去。他便低声问道:“春津,我们一同去,如何?”
卢竹久当然答应。
只不过刚才易朗提醒她春津危险,她便找借口说是为了灵泉基金不得不去。
“也好。不愧是凭衍生品把灵泉基金收益做到第一名的阿久,心里只有给散修们带来回报啊。”易朗笑道,“那么此去春津,我们同一起点。我没有犹叶那边特殊的消息,你也用不上交易堂的衍生品……寻觅朱樱,像是我们二人没有正事一样,我们不妨比一下这期间的收益如何?”
“好!今天就出发!”
要不然食盒的事被宗主逮到,卢竹久可就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