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琛人是懵的,他看着蛇身被汹涌魔气吞噬。这蛇王的两颗毒牙比寻常蛇大不少,若是用来攻击敌人固然是利器。只是苦了萧明渝手上徒留下两个黑洞,以及随着毒牙拔出喷溅出的两条黑红血线,转瞬伤口周边的皮肉肿胀成紫黑色。
嘶,看着就疼。
从怔愣中回神,虽然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季子琛还是下意识抓住这只救他一命的手,想查看伤情。不料却被后方冲回来的玉玲珑挡到一边,看人施针止血抑毒,听着她道:“萧君,感觉如何?”
萧明渝将手收回一点,摇了摇头,眸子神色很淡。好像被咬的不是他,又或是这点小伤无足挂齿的意思。
玉玲珑年纪轻轻善用针和毒,这放在现代妥妥的医学生。见人无碍,她便仔细叮嘱起来。
这边季子琛注意到萧明渝向自己投来的不明意味的目光,虽是不解,却放下心。他不想再多欠人什么。然而下一秒,玉玲珑回身,本是冷傲的眼睛剜了他一眼,而后道:“你若是再惹麻烦,我便将你丢在这地宫中自生自灭!”
事实胜于雄辩,这话堵得季子琛无法反驳。不过,蛇虽然是他招惹来的,却不是他本意。如此想着,心中难免有点被误解的难过。
仇鹰站在一边想解释其实自己也有责任,玉玲珑却瞪他一眼那凶神恶煞的表情仿佛在说“敢插嘴就将你的毛拔光”。仇鹰顿时噤声,心虚的模样活像个被当场抓包的扒手。
萧明渝道:“够了,时不待人,走吧。”他说完便头也不回往前走了。玉玲珑紧紧跟上,后面坠着两个覆面仆从。
见人走远,季子琛跟上,愁上眉梢,心道,这么急做什么,连伤口也没好好处理。
仇鹰道:“季公子,这不是你的错,只怪我没看好你。待会儿可要跟紧我,万不要再出岔子了。”
过了这藏着蛇群的石室,他们沿着昏暗诡异的隧道走了一阵。这隧道没有石室气派,刚好够三人并排走,不过,放在季子琛这样的成年男子身形上,两人并排臂膀都伸不太开。
难道这么大个地宫,两个宽敞阔气的通道都木有?
季子琛低声向仇鹰问道:“仇兄弟,你不觉得这通道太小了点?总会是地宫主人生前缺钱吧。”
仇鹰道:“季公子有所不知,这地宫主人生前立了一个规矩。”
季子琛舔了舔嘴唇,期待后文。仇鹰看了看前面几人似乎是没听到,悄声说:“若是谁在他故去后进入者地宫,进来只能走旁门小道。”
原来他们走的是小道,季子琛接着道:“那大道?”
“有命出去,也就是被地宫中的东西认可,才能走大道光明正大出去。”仇鹰说完,对此很感兴趣,“怎么样?是不是很刺激?”
季子琛没再评价这条规矩。他料想这东西兴许就是这魔剑“践尘”。作为龙傲天,进入杀机暗藏的古老地宫,过五关斩六将拔得魔剑后,再从象征着魔族认可的大道风光而出,多么令人激动……咳,老套的剧情。
没过多久,他们又进入了一间石室,这间与先前的石室无二,只有祭坛中的石像变了形象。之前那间是蛇杖,而这间是石壁虎趴在石像左肩。
站远了看,季子琛不得不感叹石壁虎的雕工真是巧夺天工,除了色泽暗淡点,线条构造都是一等一得好,感觉只需要一缕生气便能转动那双紫宝石的双眼。
石室石壁上布满了色彩丰富、线条流畅的壁虎图。这些壁虎画的很大一只,有的在猎食,有的在求偶……总之是千姿百态,目不暇接。
这次季子琛被仇鹰贴身保护(监视),而萧明渝带着人没一会儿便拿到了某个物件,顺便破除进入下一间石室的机关。
季子琛没敢靠太近,他看着萧明渝拿着从壁画中取出的小物件陷入迷惑。没了外挂剧情的加持,他不认识实属正常,但是不作为那就等死。
小物件放在萧明渝手中实在是太小,他偷摸大量一阵也才辨出那是一块石头,上面有红色的图腾纹路,盲猜是壁虎的简化图。
按照小说套路,这东西应该跟最后拔剑脱不开干系。
后面流程没有任何变化,几人脚步不停穿过过道——进入石室——穿过过道——进入石室……
许是他们动作快,后面几个石室中没再触发什么惊喜。萧明渝天资聪慧,极善观察,几轮过后,取石头已如探囊取物般轻而易举,所以整体速度提高不少。当然,这其中不排除萧明渝的主角光环在起作用。
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几次进出石室,季子琛隐隐觉得,萧明渝在忍着不跟他说话。每次他感受到那隐忍加强一度,这人的速度就提起一倍。赶着救火似的,季子琛跟着都有些吃力。
他摩挲下巴,心道,到底在急什么呢?这剑也是势在必得啊。
此时,他们正要走出一间石室。季子琛站在洞口等着,忽然觉得背后有东西在一轻一重地挠他。几乎是刚有异样,季子琛就回身查看,可背后出了他的影子,空空如也。
如此几下,季子琛也失了耐心,脊背莫名发凉。正当他准备回身用法术探一探时,这东西便现身了。
两条粗壮的黑红触须一上一下摆动,触须尖端细小,逐渐变粗延续至头顶。一颗覆着黑红甲壳的矩形头跃入视线,接着是唇部,暗黄钳状颚足翕张。
季子琛脑子里被恶心得只有一个念头——又毒又阴的大蜈蚣!
他大叫一声,奋力跳开,离巨型蜈蚣远远的。这边声响引来其他人,待看清状况皆是浑身恶寒。
这只蜈蚣年岁颇深,通体黑褐发红,体型有一个幼童体宽。四五米的长条身子被划分成许多体节,一节节坚硬锃亮;侧身千万只暗黄步足密密麻麻排布。
季子琛被吓得头皮发麻,见到刚出恭回来的仇鹰,语无伦次道:“你……你们老鹰不是吃蜈蚣?这蜈蚣一看就是老妖精,肉质紧实,你……你去看看?”
仇鹰呆萌回头,无奈道:“土公鸡才吃这玩意儿,我不吃的。”
萧明渝听两人的对话,微不可查地皱起眉。
玉玲珑朝季子琛看了一眼,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怒意。回首后,她便施了法术,一时间,无数只紫黑蝎子自阴暗处潮水般蔓延过来,蝎子的步足在地上摩擦出滋滋声响登时充斥了这间石室。
这蝎子不是玉玲珑凭空唤来的。她本族是蝎子一族,而恰好上一间石室就是以蝎子为吉祥物。因此,上一间石室他们找石头是最快的一次,这其中最离不开的就是玉玲珑的功劳。那种对一方种族呼风唤雨的能力,很酷很帅,季子琛很是羡慕。
想到这里,他再没意识到一点那就真的迟钝了——这些石室是以五毒为吉祥物。石像身上的是什么,那这间石室里就有与之对应的五毒之一。
他们走过了满是红黑蛇身的石室、满地黏糊蟾蜍的石室、满地剧毒蝎子的石室、害怕断尾躲起来的壁虎的石室。以及眼前这条巨型蜈蚣镇守的石室。
难怪这货压轴出场,因为它是五毒之首啊!
季子琛猛拍一下自己的脑门,痛心疾首没有早点料到。他本来都觉得石室、通道的循环往复有些无聊,偏偏现在知道是最后一间石室,竟有几分紧张。
离拔剑越来越近了,石室中用不到他,那萧明渝抓他过来到底干嘛呢?
那边蜈蚣被乌压压一片的蝎子大军爬上身子,待感受到被钳子生夹的疼痛,终于慌张的猛烈扭动起来。
好一个以毒攻毒。
玉玲珑临危不乱,蝎子大军很给力,小小身躯却有大大力量。蜈蚣本是拦着那扇门,被攻击后抵抗着挪动了位置。眼下开了路,季子琛本以为等蜈蚣被折腾得奄奄一息甚至是小命不保,他们才会往下走。
可玉玲珑却冲他这边喊道:“时辰快到了,萧君你先带他过去,我们随后就来。”
季子琛还在懵逼状态,这个“他”是?谁知垂在身侧的胳膊被一只铁手牢牢抓住,这人在他的右侧,抓得确实他的左胳膊,因为此人的手臂正揽着他的后背。就是这样一个姿势,季子琛被萧明渝飞速带离现场。
速度过快,通道中掀起的阴风卷起季子琛的碎发,前方一片黑黢黢,他不知道萧明渝发什么疯,这个节骨眼要带他去哪里?还这么急急忙忙!
之前在一起修炼的日子,萧明渝对他开始时疏离冷淡,相处久了是温柔细致。似乎没有事情能脱离他的掌控,所以季子琛从未见过他匆忙的样子。
蜈蚣苦苦挣扎的声音渐渐在身后远去。季子琛感觉自己在坐过山车,垂直九十度冲下坡的那种。他咽下口水,问道:“萧兄,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耳边风声呼啸刮过,前方黑暗如黑色幕布般一层一层掀开,好似在恭迎这座地宫即将承认的新主人。一路上萧明渝未说话,直到两人到了一处极为宽敞宏大的空间,才将人松开放下。
季子琛一落地便委地而去。麻蛋刚刚死死闭着嘴,阴风却从鼻孔猛灌进来。方一停下,咽喉又干又涩,他没忍住连咳许多下。
若是按往常,萧明渝会给他顺气,再扶他起来,甚至心情好的时候会温声询问他怎么样了。而现在,他抬起头,眼睁睁看着人一步一步往前方走去。
不必多说,这里就是地宫的正殿,因为这里的配置可比之前的那些石室华丽不少——石壁上是比石室中大一倍的石灯,中央屹立这一座巨型石像,身姿挺立,披着外袍,深处的右手却是空的。
萧明渝三步并作两步,跃上祭坛。他摊开手,一块纹有五毒简图的石头,不对,是玉石,五块碎片合体后这东西显现出本质。他将玉石放置在石像手心,在掌心划出自己的血喂上玉石。顿时,玉石发出耀眼红光。
季子琛被刺得睁不开眼,手臂也抬起来挡光。当红光消散时,他突然发现脚底下也亮起来。黑红的魔气如同乌黑的血液从石像底部,顺着地上巨大法阵中的深深纹路缓缓流出。
倏地,魔气灌满法阵,阵的五角方位喷出五道血红光柱。掀起的罡风清扫了法阵中除萧明渝以外的所有东西,当然,这里面包括季子琛。
真是水土不服就服这命运。
咳了那几下,季子琛身体本就不舒服。偏生方才那一下,他撞到了旁边的石壁上,光滑平整的石壁无差别攻击他的背部,他擦去嘴角的血,忍着剧痛往阵中看去。
此时的萧明渝衣袂翻飞,场内的魔气如饥似渴般向他拥去。霎时间法阵外边卷起飓风,季子琛眼疾手快抓住旁边的石灯架子,才幸免被刮走的命运。飓风中呼号一片,石子、尘土拍手奏乐般迎接他们新的主人。
他不顾自己的锦衣染上鲜血,心里早已忘却疼痛,眼里也只有萧明渝。明明是他最应该替人高兴的时候,他却有点忧伤。
这把克鲁斯神剑终于在他眼前劈下,萧明渝终于完成最终黑化、拿到征服整个修真界的神兵利器,而这本注水书也终于迎来激荡的转折。
可为何,他就是没有百分百的愉悦,甚至,他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远去。
也对,半黑化的萧明渝就这么冷漠对他了,面对全黑化的,他还有活路吗?答案显而易见。
这种心如刀割的感受让他眼眶都湿了。一张脸被刮得火辣辣的疼,胸口愈发疼痛,耳边恍如有一阵诡异的声音在回荡。
——最后一关,献祭爱人。
季子琛后知后觉这是系统的声音,好家伙,他要死了,现在肯出来了。怎么不等他死透了再出来?
忽地,法阵中飘出一把剑,通体红黑锃亮,煞气充盈。这就是魔剑“践尘”。
不知为何,季子琛觉得这可能是临死前的幻觉?不然为何他觉得峰陡然停了,四周还起了浓浓白雾。而萧明渝的身影也愈发不清晰。
这是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