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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美食39 俗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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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玲醒来时,已经是一天一夜之后。

IGO、美食会,以及神秘人乔亚所率领的组织之间的乱斗皆已落下帷幕,协会方因有点穴达人次郎和美食人类国宝节乃坐镇,勉强算把参与战斗的人员损伤压缩到了最小范围内。

即便如此,也有将近三分之一的名厨被美食会俘获,另有二十余名各领域精锐毫无征兆倒戈,追随乔亚而去,其中甚至包括一位美食人类国宝、传奇再生师莫央夏夏,影响不可谓不恶劣。

但比这些都更惨痛的,是人类世界的【覆灭】。

因为玲及时铺开的防御网,人间界得以躲过最初也是最猛烈的一波流星轰炸,但伴随她的防御被击穿,后半场攻击终究还是降临到各国土地,最终导致约30个国家机能崩溃、遍布全世界的120亿左右受灾人口流离失所,流星香料本身甚至含有令土地枯竭的成分,所过之处具为焦土。

更可怕的是,这种“枯竭”会通过生物携带传播,在土壤和土壤之间连续传染,莫央夏夏的弟子第一时间发现此件事实、并立即向协会发出联络和警告。在混战中元气大伤的IGO,不得不一边加急配发食材维持灾民秩序,一边组织人员迅速封锁受灾土地,左支右拙,疲于奔命。

没有任何痛定思痛的时间,玲带着一身医疗芦荟包扎的伤口,和协会其他身心俱疲而伤痕累累的干部一起、投入了茫茫无期的赈灾和重建工作。

又是两周过去,IGO设在各个受灾区的临时收容中心已基本实现运转,到了午间,代表食物派发的哨声连吹两下,灾民们便从自己的帐篷和睡袋旁爬起身,跟随指挥默默开始排队。

扑棱棱,风中似有某种声音振响,人群中一个灰头土脸的孩童循声抬头,便看见那道苍白如雪的轻盈影子、匆匆掠过初秋萧瑟的天空。

玲扇动食欲的翅膀,径直飞过疮痍的大地,在挂有IGO标识的大型帐篷后方降落。

各国基础设施大都因为流星轰炸严重损毁,通讯线路也因此受到影响,为了及时掌握灾区情况,协会干部皆自行发挥机动力四处奔波,统计收容中心的食物消耗,偶尔也帮助维持秩序。

与驻守员工简单交流过现状,玲神色凝重走出帐篷,甫一掀开门帘、脚步便是一滞。

不知什么时候,那些灾民都围拢到了门口,无论男女老幼都是一样的憔悴苍白,因为风餐露宿而满身尘灰,枯槁得像群幽灵。他们静默地站着,见到玲出来,眼神便慢吞吞集中过去。

队伍最前面站着的小女孩,短短的头发上别了个惹眼的红色蝴蝶结发卡,玲下意识看向她,视线相触,那孩子怯生生退后半步,又依依不舍地没有避开目光,伸手拉了拉身旁妇人的裙摆,指着玲小声说:“妈妈,是小蝴蝶……”

蝴蝶,听见这个词的人群,灰败而麻木的神情上竟好似不约而同亮起些什么。

他们都记得那对纯白的蝴蝶翅膀,在剧毒的绿雨倾落时,在燃烧的陨星坠下前,都曾毫无保留地张开,为他们、为人间界撑开庇护的壁垒。

而现在翅膀的拥有者站在他们面前,那样年轻的少女,和他们一样眼窝发青,嘴唇干裂。

“玲、大人……?是玲大人吗?”

那名穿长裙的年轻妇人神色紧绷,带着一触即碎似的期冀,腰板不自觉地佝偻、卑微到泥土里。

“抱歉,玲大人,但是这孩子很喜欢您,她一直坚持说自己看见了蝴蝶,所以我们……”妇人近乎语无伦次地哽咽了一下,“大家都想见见您,如果没有您的话,我们可能已经——”

玲一把抓住她痉挛着颤抖的手,像是要借此给予对方气力般很重地握了握,等妇人镇静些了,才轻轻松开,在荒凉的尘道上半跪下去,直到能与那戴蝴蝶结发卡的小女孩保持平视。

女孩眨巴着眼睛看她:“小蝴蝶……”

“嗯,我是小蝴蝶。”玲轻声地应,浓黑的眼尾微弯起来,对她很温柔地笑,“你叫什么?”

“……爱丽丝。”

“爱丽丝。”玲温声重复,“很美的名字。”

“嗯!”女孩高兴起来,褪去了少许局促,“我也喜欢我的名字,和我最喜欢的花的名字一样!”

她侧过身,给玲看一直抱在自己怀里的小花盆,盆中植株有宽剑般的鞘叶,光滑斜伸的茎秆,赫然是一株尚未结出花苞的Iris/鸢尾花,扎根于干涸的土壤,自根部泛起丝缕预兆凋败的枯黄。

“妈妈说它也叫爱丽丝,开起来的样子就像小蝴蝶。”女孩说着,甜而清亮的音色有些难过地低落下去,“但是妈妈告诉我它今年开不了花了,以后都可能开不了了……”她忽然抬起眼睛,满含期待地、直勾勾地望向玲,“小蝴蝶,这是真的吗?爱丽丝再也没有办法开花了吗?”

身旁的妇人踌躇了一下,最终却没有出声阻拦,而围拢在四周的其他灾民也都沉默着,屏息凝神地等待着——毁灭的流星降临至今,属于美食时代的根基悄然崩坏,而恐慌和焦虑比“枯竭”更快地传播,所有人都在害怕、都在担忧,今后的日子会怎么样?他们又该如何生活下去?人们迷茫而隐隐地绝望,像是惴惴难安的死刑犯渴求着最终审判那样渴求着一个答案。

在压抑到极点的静默的等待中,玲与面前的女孩对视,幼童的眼眸圆润明亮,眼白还是未褪尽的婴儿蓝,天真得惹人爱怜。看着这样一双眼睛,很奇怪的,她忽然理解了奈尔格街的玛奇。

流星香料的破坏性有多强,没有谁比亲自接下那一击的她更清楚,而前世模糊的记忆也足够让她明白,从今往后将是一段多么艰难的时代。

当这样避无可避的灾难降临到人世间,深谙未来无望的成年人、在面对无辜又无知无觉的孩童时总不免苦痛的语塞,她也很难忍受那种做下保证的冲动,想要不管不顾地去跟孩子说“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想要给他们希望。

但玲最终也只是轻轻牵住了女孩的手。

“爱丽丝,”她很低柔,也很认真地开了口,“你知道吗,你最喜欢的花原本生活在东方,在一个离你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些人精心照顾它们,让它们能开出更多颜色的花,能适应更多地方的环境,然后它们被另一些人包装好,坐上大船漂洋过海,等到了新的土地,还会有新的人悉心照料、仔细护送,经历好多好多地方和各种各样的千挑万选,最终才有机会遇到你。”

“哇,”女孩不禁睁大眼睛,“好辛苦。”

“对呀,好辛苦。”玲对她浅浅笑了一下,“来到你家以后,你要给它浇水,松土,让它晒刚刚好的阳光,保护它不被虫子咬坏了根茎,每个遇见这样一朵花的人都需要这么做。等到它长大了,医生会用它的茎梗和香氛配制治病的药剂,厨师会用它的叶子做酱料,用它的花瓣泡茶……”

“妈妈也会!”女孩急急地补充,“妈妈会泡世界上最好喝的花茶,还会用花瓣给我做发卡!”

年轻妇人眼圈一红,捂着嘴别过脸去,努力咽下已然蔓延到喉咙口的一声抽泣。

小女孩浑然未觉,只是眨着眼睛,用那甜美清澈的声音感叹:“花好厉害呀,能做这么多的事。”

“是啊。”玲仍是轻柔地应,“大自然很神奇,很坚强,无论遭到什么样的对待、都可以用崭新的方式存续。但是啊,”她捏了捏女孩的手心,“爱丽丝,你不觉得能参与到自然变化的过程中、和自然一起共生的我们也很厉害吗?”

小花盆里的植株在风沙中摇曳,它长得茂盛,如果土壤没有发生问题、花期甚至能延长到秋季,这是一代又一代人精心优育改良的成果。

“花可能暂时不会开了,”玲轻声说,“但是让爱丽丝和花相遇的那些人都还在。”

静默无声地围拢在她们周围的人群里,不知谁因为听见了这句话眼神闪烁。

“未来的日子里,我们会有一段非常,非常,非常艰苦的时间,这样的时间什么时候能够结束,我也不能给出很明确的答案。”

玲看着女孩懵懂的眼睛,抿抿唇,最后还是再一次的、对她勾勒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来。

“但即便如此,还是请你努力生活下去,帮妈妈的忙,帮助身边的别人,让他们也活下去。这是为了有朝一日、花朵能够再次盛开,好吗?”

“嗯……”女孩似懂非懂地点头,忽然伸了手去碰玲的眼角,“我会听话,小蝴蝶,你不要哭。”

玲蓦然怔愣。她没意识到自己泛红的眼角已经流下了泪,而那滴水珠就这么落在女孩的指尖上。

片刻沉寂,玲最终闭上眼,俯身靠过去,微微用力搂住孩童柔软娇小的肩膀。

“谢谢你。”她哑声喃喃。

谢谢素昧平生的小女孩,能够在最绝望的时期,依旧毫无保留地给予她最干净的善意。

呼啦,有风拂过帐篷之间纵横交错的小道,午后的太阳向西回落,柔暖光芒洒下来时,连空气中四散的尘灰都好像精灵在跳舞。

玲扇动翅膀飞入高空,收容中心的群落很快消失于视线里,似乎还能看见戴发卡的小女孩隔得远远朝她很努力地挥手,少女唇畔掠过些许笑意,又转瞬即逝得泯落回一片平直的冷然。

她在一座偏僻的山谷水湾旁降落,放眼四望,周围花草树木皆枯黄凋零。

玲沉默几秒,轻轻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在这里。”她说,径直望向水湾对面交织的树影,“你也没想藏,对吧——三虎先生。”

树荫下深黑的影子滞了滞,倏忽间旋转而起,钩织成海藻般浓密鬈曲的长发,散乱发丝下露出双黑到极致般、懒散又高傲的眼睛,爪痕似的六道伤疤划过瘦削如铁的面庞,仅仅没什么表情地立在原地,就已比世间一切都更具备存在感。

“按照约定,”他开口,气息静谧,恍然仍是在黑夜和迷雾里摇曳的篝火旁、那把厚重又怠惰的嗓音,“我用真面目来见你了。”

隔着铺满枯叶的水湾,他们静默地对视半晌,黑发的高个男人唇角勾了勾,刻在骨子里的锐意便无处隐藏,冲破了表面散漫的假象。

“看来,”他说,“我已不必过问你的答案。”

【你很优秀,但是和IGO气场不和,或许可以考虑一下加入我们。】

刹那间,男人异常清晰地感受到对面少女眼中掠过的冷厉杀意,较之自己也不遑多让。

“……三虎先生,我不了解你的【仇恨】来源于谁,但我看得见活生生的现在。”

玲不闪不避地对上那双黑得叵测的眼睛,冷静得好像冰封的海面,在那底下就是汹涌的暗流。

“无论如何,那些人的【痛苦】都是你造成的。”她说,每个字都咬得利落且肯定,“未来如果有谁因为这场灾难产生了新的【仇恨】,那也是你造成的——只有这点,希望你不要忘记。”

在那之后的一秒钟里,三虎只是很慢、很平静地眨了下眼,视野的焦点随之离开对面的少女,散逸到周围荒凉枯萎的花草树木上。

这里曾经也是野味和树果取之不尽的山间宝地,到了秋天,那短发长裙的女子会搬一把藤木摇椅坐在柿子树下,细细研究菜谱,做喜欢的编织,向归来的他和兄长挥手、露出笑容。

但这些如今都毁于一旦了,就毁在他的手里。

瞬息间,高大的男人又化作黑影消失不见,枯风呜呜作响,枝杈阴翳都被吹得轻晃,叶片纷纷坠落枝头,其间夹杂一句低不可闻的自语。

“……我已,有此觉悟。”

干枯落叶随风飘过玲的眼前,她神色淡淡,同样转身离开,没有停顿,也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独留那漫山遍野泛黄的林叶,一片接一片地落寞飘零,化为深秋的残骸、覆盖整片大地。

到了十月,协会的紧急通讯线路终于抢修成功,当日下午便借此收到了再生师协会的报告。

报告称,以莫央夏夏的弟子普亭为首,几位再生师在研究枯竭土地成分的过程中、意外发现了流星香料本身具备的食用价值。只要经过一定程度的改良,就可以得到堪称世界顶级的调味料,不仅味道浓醇丰富,更能提供相当可观的卡路里热量,若将其应用在赈灾配发食物过程中,无疑会最大程度给予他们饱腹感和营养支撑。

研究所立刻下达委托,由调香师玲负责带队赶赴治愈之国,协助再生师量产可食用流星香料。

出发前夜恰逢满月,玲躺在床上,月光透过窗户轻柔洒落,一片清晖照亮少女毫无睡意的双眼,也照亮了墙上映出的、属于食欲的影子。

“起初,吾并不希望汝贸然涉足食运眷顾者的生活轨迹。”蝴蝶轻声说道,“吃掉汝的前世记忆,汝就无法看见未来,不会去刻意规避、扰乱太多因果,也就不会引来那些食运之神的注意。”

话到此处,她停顿少顷,不禁摇头失笑。

“然而归根结底,汝只信赖汝自己的判断。吾也是跟随着汝的选择,才能活着站在这里。”

月光皎洁,勾勒出苍白美人无形的影子,她坐到床边,伸手握住了玲平放的手。

“是汝赢了,玲。”食欲说,“汝比谁都值得这场胜利,吾发自内心为汝感到骄傲。”

手心传递来某种稳重的力道,是玲回握住了食欲的手,后者听见她压得很低的声音。

“以后……地球的食运会变成什么样?”

食欲愣了愣,沉默几秒后,还是开口作出回答。

“食运的神会停止对所有地球生灵的干涉,这一点是确凿无疑的。但按照祂们的说法,已经给出的【运】不会直接消失,只会伴随寄宿者无意识的使用逐渐减少,直到……一年半后。”

玲眸光微闪,视线偏转看过来。

“一年半后?”

月色之下,蝴蝶眼底竟好似闪过不甘的色彩。

“地球、不,整个宇宙都将遭遇一场动荡的大事件,所有地球上的食运也会在那时完成它们本应尽的使命,最终彻底耗尽消散。”她的声音越发低哑,“但如果拥有凐灭食运力量的吾、还有汝留在这里,那这场事件的结局……”

“——我明白,普赛克。”

玲蓦然翻身坐起来,制止食欲继续说下去。

“我会按照食运的意志离开,这也是为了在地球上生活的、所有我认识的……”她顿了顿,像是自嘲,也像是释然地笑了下,“和我爱的人。”

她们并肩安静了会儿,最后一起望向窗外、看月亮端悬于夜色中央,那么忧郁,那么孤高。

“赶在离开之前,我得完成我能做的事情。”

玲轻阖眼帘,起誓般轻喃。

还有……一年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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