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6月,上官致远拿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大专文凭,又在暑假考上了富川县的聘用制老师。
听说上官致远要去教书了,秦开河第一个感到高兴,因为他一直惦念着俞晚霞。
其实,自从上官致远和俞晚霞在麻都公司邂逅后,他们之间并没有多大的进展。但是却把秦开河的醋罐子打翻了。上官致远好几次对秦开河说,俞晚霞是他的学生,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上官致远和俞晚霞相亲了,蒋雯雯就当成笑料来取笑上官致远,她也觉得不可能。因为蒋雯雯见过米琼,也见过姚婉珺,她知道上官致远的审美品位,也知道上官致远的心气高傲。
不明底里的孙腊月却一直关注着上官致远和俞晚霞之间的进展,总是不时地给他们创造机会,让他们独处。上官致远或许是不想辜负别人的一番好意,总是敷衍着,并无实质性的作为。
这天,上官致远和俞晚霞吃过晚饭后就在麻都大道旁边的田野里散步,没想到秦开河看见了,就远远地跟了过来。
“老师,那个秦开河在后面……”俞晚霞又小声地称呼上官致远老师。
“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叫老师的吗?”上官致远朝远处的秦开河看了一眼,心里有点懊恼让他看见。这次俞晚霞和他出来是孙腊月极力促成的,上官致远之所以就范了,是因为想在离开麻都前跟她好好聊聊。
“老师,我听孙姐说,你九月份就要去教书了,现在叫你老师不是正当其时吗?”俞晚霞跟上官致远接触了几次后,已经没有先前的拘谨了。
“你消息倒是挺灵通的。”上官致远说这里考虑了一会儿道,“晚霞,你觉得秦开河怎么样?”
俞晚霞听上官致远突然提到秦开河,便道:“老师,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对他也没什么感觉。”
“可是人家已经上心了。”上官致远又朝那边的秦开河看了一眼,发现他已经朝这边走来了。
“老师,你不用拐弯抹角了,也不必拿秦开河说事!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你好歹是个老师,有知识有文化,不像我初中没毕业就出来打工,在现代这个社会其实就是个文盲。所以我也配不上你!”俞晚霞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俞晚霞说得这么直接明了,上官致远一下子变得沉默了,他马上要离开麻都了,这事总得有个交代,不能老这么悬着,这下也好,许多话就不用上官致远明说了。
“上官致远,你这师生恋谈得真是轰轰烈烈啊!”秦开河话语里充满了醋意,也不叫大哥了。
上官致远不想辩解,只是对俞晚霞说:“要不,我先回去了。”
“一起吧。”俞晚霞看都不看秦开河,就跟在了上官致远后面。
秦开河见状觉得脸上挂不住了,于是对俞晚霞道:“小俞,看样子你是喜欢上你老师了。”
“跟你没关系!”俞晚霞道。
秦开河见俞晚霞不理他就作罢了,一屁股坐在田塍上,望着西边满天晚霞发呆。
“上官致远,带女朋友出来耍呀?”说话的是孙中榜,他站在麻都大道,手里拿着一个篮球,身上穿着球衣。
“你怎么这样说呢?”上官致远朝远处的秦开河呶呶嘴,“那边有个在吃醋,其实,我是天大的冤枉,这个小俞呢是我往日的学生,刚好也在麻都公司上班,所以就一起出来散散步……再说了,我大人家七八岁呢!”
“话可不是这样说,师生恋我又不是没见过,原来在山茶乡中学,那章敬亭和俞春花不就是师生恋吗?男人别说大几岁,就是十岁也没关系的啦!”孙中榜根本不信上官致远的说辞,“我就知道,你来麻都,就是为找女朋友来的,现在碰上学生,这不是缘分吗?!”
这时,俞晚霞过来了,她已经听到了孙中榜的话,于是对上官致远道:“老师,我先回去,你们聊。”
“怎么还叫老师呢,应该叫哥,或是叫致远才对!”孙中榜把俞晚霞从头到脚看了个遍,“蛮漂亮的一个女孩子,看上去也很纯朴!怎么,不对你的胃口?非喜欢城里那种花里胡哨的?”
俞晚霞本来就受不了孙中榜那种目光,一听这话更是脸涨得通红,转身一溜小跑,往麻都公司方向去了。
“你看你,把人家弄得多不好意思。”上官致远责怪道。
“你是不是这会儿都还没上手……走,去打球吧!”孙中榜指着佛陀完中的方向,发出了邀请。
上官致远或许是马上要去教书,居然爽快地答应了。
孙中榜一路上跟上官致远说,他们学校有的老师家属也在麻都公司上班,孙中榜一度想去麻都公司找个女朋友。
“你不是和钟卫红处得好好的吗?”上官致远诧异道,“春节的时候,我看到卫红姐还到孙家湾去过……”
“上官致远,你是有所不知,那个钟卫红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这一阵子已经和耿卫彪好上了。我这心里痛苦得无法形容,所以每天都得打球,打完了洗个澡,喝上一瓶冰镇啤酒,再呼呼大睡……”孙中榜说到这里又道,“我估计,八成是赖天阳这小子在捣鬼!”
“怎么可能,钟卫红自己的人生大事,赖天阳何德何能左右得了她?”上官致远虽然这样说,但是他的确听赖天阳说过,要让钟卫红和孙中榜处不成对象。但是,如果真是这样,赖天阳到底使了什么魔法,让钟卫红离开孙中榜转而投向了耿卫彪的怀抱呢?
“你别看钟卫红是个大龄剩女,其实,她社会阅历浅得很,像赖天阳这样的老江湖给她上眼药,那不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孙中榜咬定是赖天阳坏了他的好事,“赖天阳这个人我太了解了,我们是发小,打小一起长大,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不像孟岩、上官英明他们,还有一点君子风范!”
在球场上,孙中榜的球技确实高超,他打的中锋,无论是篮板防守,或是运球过人,都很出色,最让人叫绝的是他的盖帽球技,总是让对手功败垂成。一直对孙中榜不感冒的上官致远不由对他生出几分敬意来。
一直以来,赖天阳对孙中榜的评价总是负面为主,上官致远和赖天阳又走得很近,这无形中影响了他对一个人的价值判断好恶取向。
“其实,你可以再争取一下,说不定你和卫红姐仍有转机。”上官致远说这话时,有了情感倾向。
“没用了,他们已经谈婚论嫁了。你不是不知道,耿卫彪那个人也是年纪一大把了,自己又没读什么书,能找个卫校老师,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孙中榜擦了一把汗,坐在篮球架旁边歇了下来,“婚期都定下来了,今年的国庆节,等开学没多久,我该收到她的请柬了。”
“这么快啊?”上官致远惊愕不已,他觉得耿卫彪大概是想速战速决。
“听说你也要去教书了,趁你还在麻都,里面有合适的,给我介绍一下。”孙中榜说得很是诚恳。
上官致远听到这里,他突然有种想把俞晚霞介绍给孙中榜的冲动,但这样做无疑会让俞晚霞感到尴尬,还有他们之间的年龄差都有十多岁了。想到这里,于是道:“腊月姐也在这里上班了,这事其实让她来做,再好不过了。”
“哦,是吗?那哪天我请她,还有你一起吃顿饭。”孙中榜比孙腊月大,虽然都是孙家湾的人,并没有多少来往。
孙中榜请孙腊月吃饭那天,上官致远如约而至。
席上,孙腊月想到上官致远和俞晚霞既然不合适,也想把俞晚霞介绍给孙中榜,可主要怕俩人年龄差太大了,也就没有明说。
“我要是真把俞晚霞介绍给孙中榜,那蒋老太太知道了,只怕会转不过弯来。”吃完饭后,孙腊月说。
“俞晚霞只是她的一个远房外孙女,老太太恐怕没有那么在意吧?!”上官致远说。
一会儿,孙腊月又跟上官致远提起她死去的丈夫□□的妹妹:“我那小姑子叫罗志贞,长得非常漂亮,皮肤白皙,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乡下妹子,如果有机会,我想让你跟她见面聊聊。”
“都成相亲专业户了,我的事还是先搁一搁吧。”上官致远笑着说,“你还是先帮中榜哥一把吧,不然,今天这顿饭他就白请了。”
“不是亲不挂心,姐还是替你操心的。中榜哥好歹是个国家老师,他比你有优势。”孙腊月说,“你就别推辞了,哪天我带你去和我志贞妹子见一面。”
听孙腊月总是唠叨起罗志贞,上官致远暗暗记住了这个名字,上官致远虽说和罗志贞的哥哥□□是一年去参军的,但由于不是一个团,彼此并不是很熟,还真不知道他有个漂亮的妹妹。想到这里,他倒是想起了在聚依依酒楼见过的那个女孩。
时间过得真快,上官致远、孙腊月和孙中榜聚餐过后没多久就临近开学了。上官致远决定在开学之前去看一下林思思。
早在春节之前,林思思就把电话打到麻都来,叫上官致远去跟她们一起过年。本来,上官致远是想去和林老师一家人过年来着,可是孙中第自从元旦回来后就一直没有出去,所以春节的时候,他一直和孙中第在一起。
上官致远隐隐约约感觉到孙中第并不是特意回来过春节的,而是回家乡避风头。他家床头挂着一把藏刀,孙中第说,如果哪天真有人来孙家湾抓他,他会毫不犹豫地拿起刀来砍杀出去,他不能重蹈覆辙。想当年,在阳辛街被市特警围追堵截,一顿打下来淌了半盆血,现在想来仍心有余悸。其实,孙中第也没怎么在家里睡,有时会跑到富河村小学,跟守校的钟卫家睡上一晚。大多数的时候,他和上官致远睡在一起,只要外面有风吹草动,便爬起来侧耳谛听。孙中第懂得狡兔三窟的道理,他知道那年,赖天光在家里被富川县刑警抓走,就是因为太大意了。
上官致远想,孙中第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看来他在外面犯了事。后来,孙中第私下里给上官致远透露一些他和赖天光在深圳做的事情,证实了上官致远的猜想。
这几年,由于关外宝安等地区外来人口剧增,治安情况特别的差,巨大的治安压力作为公明镇联防队长的孙中第能明显感觉到,广东省公安厅甚至不得不从其他的城市调派警力去维持持续恶化的治安状况。
一开始,赖天光跟着孙中第一起在元山新村赌博一条街,还有将石村、塘尾村开设赌场,甚至一度把赌场开到公明中学对面的大围村。可即便是这样,赖天光还嫌钱来得慢,他结识了富川县东远乡几个青年后,仗着自己在少林学过拳脚功夫,开始在深圳抢劫。短短几个月便抢得几十万元。可这是一条不归路,钱来得容易,加上追求享乐,于是开始去赌场与夜总会挥霍。他们最喜欢去“嗨”的夜总会是东莞的东泰□□,在那里喝酒、吸毒、玩女人,一晚上花几万元是常事。赖天光这帮人每次抢后,心里就有说不清的空虚感和“末日感”,所以每次都会“嗨”得很疯狂,觉得过一天算一天数。
他们这帮人还参与血腥的帮派战斗,争夺当地的汽车站控制权。赖天光已然成了一个小头目。
去年,赖天光叫上孙中第,还有几十个男男女女公明一家□□“嗨”毒,差点被警察一锅端。唯独只有孙中第和赖天光跑了出来。
孙中第说起这事,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致远,不是我夸张,那惊险的场景不亚于当年在国道上被西塞山市飞虎特警队追捕,所幸,我和天光都是老江湖了,这次多长了个心眼,没有被抓住。
“你们俩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上官致远说到这里问道,“那天光去哪里了?”
孙中第说:“我们约好了的,谁也不联系谁,谁也不打听谁。说不准,他在富川哪个地方,或者还待在深圳,反正他藏了起来……”
“这样躲躲藏藏的啥时是个头啊!”听了孙中第的经历,上官致远很想劝他几句,可又不知从何说起。
春节期间,上官致远基本上吃住都在孙中第家。大年初二,吃完饭后,孙中第、上官致远,去了黎小龙家。尽管黎小牛在深圳没有回家过年,但孙中第和黎小龙还是挺聊得来的。
黎小龙家地方大,足足有四层,是整个富河村的最高建筑,它和天马岭休闲公园无缝对接相得益彰,成为了富河村新地标。特别那个平天冠造型的四角凉亭,站在上面环视四周,整个湾子可以尽收眼底,是富河村当之无愧的观景台。黎小龙这小子很是有心,他在武汉买了一个高倍军用望远镜,向北可以欣赏阳辛街景;南边能看钟家寨山腰上的富河村小学,学校围墙上税费改革宣传栏上的字一清二楚;东边孟家庄新修缮的牌楼如同耸立在眼前,上书对联:龙山逸兴,鹿门隐居;孙中第特别喜欢用望远镜看孙氏大宗祠,“映雪遗风”四个大字变得硕大无比,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