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她很爱俏的。”

林玉兰的眼皮子动了动。

这股难闻的气味萦绕着她的鼻尖，但她抿住嘴，到底没说出什么。

跟着朱世昌转了一圈走出去。

爱俏的朱奶奶。

林玉兰心不在焉的回想着她生前模样——只记得她总是梳着齐整的头发，穿着很长的裤裙。

见到自己的时候，会招呼着给上两颗糖果。

那个时候的朱奶奶-皮肤只有一些松垮，老年斑纹均匀的覆在脸颊两侧，看上去倒像是阴影，让她的脸颊看上去格外瘦削。

爱俏。

很难想象这两个字会和这样一个老人相连接一起。

但仔细想想——哪个老人不爱俏？

就算头发都花白稀疏，也都要梳得齐整在耳后。

奶奶也时常拜托她买一些时兴头花。

想到奶奶，她突然觉得朱奶奶那副样子也少了几分可怕。

林玉兰沉默的跟着朱世昌走到另一处。

越走近、就越感到阴冷、昏暗。

朱世昌的声音在前面明明暗暗的。

“吓到你了吧。”

林玉兰打量了一下周围，没看出哪里不对，就只是普通装潢模样，但说不清楚这阴冷的来处。

“还好——你不报警吗？”

前面摸索着机关的朱世昌身形一顿，像是听到什么新奇事物：

“报警？”

林玉兰走到门口打开处，蹭了一会儿阳光，应道，“是呀，照你说的，朱奶奶是被人害的，可以报警，警察会抓到凶手的。”

她想了想刚刚看到的朱奶奶的腐烂程度，补充道：“越早的话，他们能够发现的痕迹就越多，就会越快找到的。”

听到她的话，朱世昌沉默片刻，随即开口。

“真的吗？”

他的声音和动作一起落下，半米远的的墙边就裂开一个洞口。

方才感觉得阴冷全都是在这里源源不断的蔓延着。

林玉兰看了看那个黑洞，又看了看朱世昌，警惕的后退一步。

却只听到朱世昌的叹息，“就是这里。”

“那个东西之前待得地方。”

林玉兰伸头瞅了一眼，“你们一直把人关着？”

朱世昌缄默的时间更久，在玉兰的眼中坦然一切有些困难，但他还是说了。

“大约是——我不常在家，听奶奶说他在这里。”

如果实在要计算对方是从什么时候松动了锁扣，能够自由出入的时候——他想来想去、也只有几十年前，村民们突然被传说他家有什么遗留财宝，乌泱泱凑了过来，胡乱搜罗了一通。

还在家里翻出了那些骨头。

奶奶没有解释，靠在门扉上，冷冷的看着被骨头吓到的人群。

她的声音总是没什么调子，

“敢拿你们就拿走，我会从你们身上拿回来一样的。”

得以家中阴冷的传说和奶奶冷酷的气质，此话一出，众人哄散。

朱世昌想到这里，抬脚弯腰进去，抚摸着这个狭小的地道。

“我没来过这里。”

他说，“但是奶奶和我说过。”

他摸到了奇怪的东西，疑惑的收回手，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后看向这个被尘封已久的地方。

林玉兰凑过来一看，被火光点亮的一小块区域——满是暗色的碎片。

她没有反应过来，想要凑近看看，却被朱世昌一手拉开。

正打算询问，却感觉到拉着自己的手臂有一些颤动。

“别看。”

朱世昌说。他带着林玉兰出来。

沉默的更久了。

“里面有东西？”

林玉兰问。

朱世昌点了点头，努力组织着语言，“一个、被撕烂的，不知道什么东西——”

林玉兰缓缓闭目，再想到这里的所有的东西。

她拉着朱世昌一路快步出去，“我不管你们家到底什么情况，这这这，我要去报警，你要是想找到凶手，就跟我一起。”

朱世昌木然的将视线转移到方才拉到一起的手上，又看着满目严肃的林玉兰，轻轻点了点头。

蓝白的车转着红灯进了朱家的门。

朱奶奶被送往技术科解剖分析伤口，由于时间较长，较多原本残余的留证也被清理，再加上朱世昌先前的隐瞒。

以及那个洞口里的人体组织。

由于目前技术的局限，暂时无法追溯到具体的DNA数据，就目前发现搜索到的身份凭证也是身份不低的高管。

他暂且被当做嫌疑人控制起来。

被带上车的时候，朱世昌的神色很平静。

他还是穿着那一身灰色套装，微低着头，最突出的是茸茸的眉毛。

围观的村民们闻到这露出来的气味无不面露难色，对车上的人也充满恐惧之情。

他的耳朵动了动，偏向一角静处。

看去，是林玉兰。

朱世昌对着她摇了摇头，顺从被拉上车了。

朱家的事情一时惊起惊浪，但很快就了无波纹。

玉兰的猪场也顺利开起来了。

一个季度接一个季度的出着栏。

借助李青青的帮助，林家猪培育效果显著：耐高温与低温、饲料利用率高，在低营养环境下也有比较良好的表现。

同时具备肉香味美和营养丰富的特点。

加上特有的培育方式，林家猪场一下成为林家村的主要中心。

由此延伸的草料以及各项营养补剂均由周边村民集中提供。

随着林家猪肉的畅销，林家村里的村民收入也水涨船高，一举成为周边第一个脱贫的“小康”村。

在朱世昌被带走的第30个工作日后，案件进展发现了重大突破。

在洞口里的人体碎片确认了身份，顺延着线索找过去，牵引出死者给其他人伪造身份证明和非法药物试验的真相。

推测出的死亡时间，朱世昌正在外面做工，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其次他的生活和死者完全没有交集。

他回来的时候很安静，林秀英知道后把他拉过来，做了一场小小的欢迎宴。

踏进门的时候就被不知名的草把胡乱打着：说是除晦。

林玉兰靠着金珠子，看到他这副难得窘迫的滑稽样子笑出声。

金珠子歪着头，和他透过来的视线对上。

朱世昌先转开，也没有询问金珠子的身份。

他乖顺的接受长辈们的‘好意’，被推到椅子上坐着。

大家都坐着了。

扫视一圈，就连李青青都在，对上他的目光后腼腆的笑笑，随机迅速转头。

朱世昌从那里出来后，李青青的‘未婚夫’紧随其后进去。

罗列了多项罪名，肯定是不能像朱世昌一样短时间就出来了。

就算是青青的母亲说着“他不会是这样的人”，面对李青青协同拿出的录音证据，也再也没办法把他拉回自己身边。

不过——

朱世昌的视线轻微的转到金珠子身上，往嘴里塞了一口饭，缓慢的咀嚼着。

整个案件看似尘埃落定，只有一个疑点。

那就是朱三金为什么会用那么残忍的手段将自己的‘保护伞’杀害？

利益纠纷？还是出去以后就想毁灭所有知道的人？

那家伙一直叫着不是他，不是他。

还是被扣着进了监狱。

想到这几个月来在局里看到的辛苦的人民公仆们。

朱世昌眯起眼睛，对着给自己夹菜的奶奶道谢。

还是不要给他们添加工作量了吧。

生活就这样平平淡淡、红红火火着。

林家还发现了个私生子，不知道那林清和在外头是惹了多少桃花债，居然在玉兰二十多岁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同岁的孩子！

不时有婶子阿姨过来为玉兰不平，她都笑眯眯的应付过去。

金珠子被玉兰轻轻推出来，他有些惊慌的看向女孩，

只看到林玉兰温和的神情。

在金珠子的目光中，她缓缓开口。

“继续活在阳光里吧，金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