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年的时候,很多人治病都是欠账,消失在某一天的深夜,再也不回来。
周瞳没钱,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抱着个孩子不知道怎么办。
周瞳看见了警务亭,有穿着警服的人到处在巡逻。
周瞳瞧瞧孩子,就把他放在铁皮长椅上,转身要走。
小孩儿握住了周瞳的手指,小小的手抓住了他。
身后有人挤着东西,小推车上都是瓶瓶罐罐,骂骂咧咧了两句嫌堵着过道。
周瞳蹲下来,问,“你在这里有没有亲眷?”
小孩儿咬着手指摇摇头。
“那你来这里干什么?”周瞳问。
小孩儿紫着脸,指着周瞳。
“我?”周瞳问。
小孩儿点点头。
周瞳低着头,拽开孩子的手,扭过头去,说,“我管不了你。”
头都不敢回。
车站这么多人,总会有人看见这个小孩儿的,警务室就在旁边,总不至于把孩子饿死的,好人看见了就会去医院,其他事,就看他自己的造化。
周瞳是扒车逃票来的,他可不敢跟人套近乎。
小孩儿满脸是血,从铁皮椅子上翻下来,哭着喊着在后面追,“哥!”
人太多了,打眼看去都是大屁股,都是一动就能把自己掀翻的大背包,小孩儿哭了出来,追在后面,有人拦住了周瞳,说,“你弟弟叫你。”
是警察。
“有亲戚的,我们原则上规劝你,要是都把病孩子放到这里了,我们还怎么开展工作?”
“我不认识。”周瞳急忙说,“车上遭了抢了,人家倒挂他,我给钱了,留了他的命,我还怎么弄?”
“哥...”小孩儿鼻涕八叉,抱着周瞳的腿,“我怕…哥…”
边上围上了人,有个阿姨眼睛红的,“给口饭吃就大了,再难总会过去的,何苦要扔孩子呢。”
“你俩一个口音。”警察公事公办,说,“也是一个地方的,老乡出来还要互相照顾,这小个娃娃,你咋恁狠心?”
阿姨拍着周瞳的胳膊,像个心疼人的长辈,说,“都有牙了,苦不得几年的,扔了,以后要悔的。”
“我没钱。” 周瞳说,“我自己能苦,他咋弄?”
阿姨一滴眼泪就掉了下来,她擦了擦,就开始从兜里掏钱,她自己也没多少,卷了几张皱巴巴的钞票给周瞳塞他的口袋里,抬头哽咽地说,“听姨的,我姑娘就叫我婆家扔车站了,我怎么找都找不着,你拿着,娃娃胳膊腿都好,还会说话,叫医院打两天水,钱你拿着,孩子别扔了,成吗?”
周瞳一动不动,看着阿姨给自己的夹克衫里塞钞票。
阿姨的眼睛怎么就要为不认识的小孩儿哭呢?
小孩儿跑上来,抱住了周瞳的腿,眼巴巴地看着他。
***
周瞳带着孩子来卫生所,大夫拿着镊子跟棉花给他清创,周瞳呆呆地坐在边上,瞅这两人的打扮就是没钱的,大夫心眼儿好,就要了一点点钱。
大夫说,“不用缝针,就是吓着了,你带着来换药就行。”
周瞳瘪瘪嘴,他还拎着行李,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周瞳看了看医院,有长凳子,晚上能睡觉,估计不能太冷。
医院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半墙都是浅绿色的,周瞳去卫生间里洗了一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挠挠头,胡乱地看来看去,不知道怎么办。
小孩儿的眼睛一直盯着他,手也不松开。
医生见惯了,一边擦着药,小孩儿缩脖子,医生道,“十来岁就能上饭店端盘子了,小孩子蹿的快。”
周瞳的驮着背二郎腿翘得没气势,别过头去,不吱声。
周瞳想把孩子扔医院里,但是看了看抱着他腿的娃,一寸也不离他,边上都是人,他也不知道怎么办。
周瞳领着孩子走出了医院,在报停里面买了最便宜的香烟,叼了一根点火猛吸了一口,看着应家小子,说,“我给你找个家,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