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损失也是很惨重。”
“三年了,樊家军折损近七层。”
“我们还有多少精锐能这样折腾呢。”
邵莫夫显得心事重重。
宋玉丹“廖虎吟在训练新兵,樊家军也新进了好几批。”
说到廖虎吟,他也有很久没和廖虎吟联系了,还有毕舍。
邵莫夫大多数时间都是孤独的独自作战。
他不确信未来会不会越来越好。
自从他患了病来,几乎每一个想法都是朝着糟糕的去。
“但至少我们也并不是一无所获。只是,需要再多受几年苦了。”
宋玉丹递给邵莫夫一杯水。
邵莫夫轻抿一口,又放下来,听她接着说。
“拓开这片疆土,我们才有可能开始新的征途,找到更适宜人类居住的星球,我们的子嗣也能够更好生存与繁衍。”
“我们为了延续,这条路,走了太久太久。本质上,物种的延续不应该那么痛苦。”
“我们是拿我们这一小数的人类,来博人种的命运。一直在维系我们不被灭亡。”
“新合三区有足够多的条件,让我们接着延缓我们的灭绝。有时候会觉得,我们在以蜉蝣之力撼动整个世界。也许哪一天,我们在一个不经意间会发现这一切都只是徒劳,在某一个不经意间,这个世界依然能够让我们自然覆灭。”
“我们太过于渺小了,又有时太过于自以为是。”
“但是,我们所走的每一步,都是积蓄了所有过来人的努力,而我们也应该将这些东西尽可能多的留存给我们的子孙后代。”
“基因院可以帮我们有效延缓女子学院的负担。我们在新合三区新建出更多属于人类的建筑。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某个延续。为了缔造某种可能。”
“也许,如果有那么一天,人类不再渴望这样的延续,觉得这样生存太过于痛苦,想要随着自然而灭绝,也都是有可能的。”
“人类真正涉足这片领域的时候,真正畏惧这颗星球的时候,也许未来还会有更多我们难以想象的可能。”
邵莫夫看着远方的建筑,他以前似乎从未想过这些。人类的延续是他们前扑后续,脚踏实地,用自我的牺牲换来一代又一代更高的起点。而每一代几乎都活的如此痛苦,他们不为自己而活,他们为了后者,为了延续整个种族。
他们整合上一代人留下来的经验,忙碌有序地进行着下一步的规划,用极少数的人撬动了那么大一个民族的前进。
是什么坚持着这部分人的这些想法呢?
是什么让他们愿意这样苦苦支撑呢。
是一种希望。
他们相信自己始终是可以找到适合他们生存的地方。
他们作为在这个星球上,经历过数万年来的洗礼,经历过巨大的自然灾害,还有幸存活的物种。
他们在桃园内重新建筑属于自己的家园,在艰难的环境中,也寄托一丝希望而存活。
他们相信,他们不只是有顽强的身躯,还拥有其他物种所没有的幸运,这是他们的命数。
他们需要肩负的责任。
“新合三区作为一个改革实验点,随后各个地区也会开始落实相应政策。我们在的这块领地,会成为大多数人赖以生存的家园。如同桃园一样。”
宋玉丹回望邵莫夫,她的眼睛内闪烁微微光芒。
亦如繁星闪耀。
“你现在好了吗?”
“啊?”
“你的心魔。”
邵莫夫陷入一片茫然:“我不知道。”
“邵莫夫,你后悔过吗?”
丹丹的目光变得柔和,甚至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邵莫夫摇摇头,闭上自己的眼睛:“我不曾后悔。我只是很难再接受遇见血腥场面了。”
“我就知道。”
“当初基因院的事情,成了你心底抹不掉的阴影。”
“我当时就应该…”
邵莫夫连忙打断她:“别这样说,是谁都一样。别人能承受的,我怎么就不能承受呢。”
“可我看不得你这样。”
“我不是还和以前一样吗?”邵莫夫的目光动了动。
脸上是柔和的光,看上去整个人都陷入在光内。
“别欺骗自己了,你自己看看自己以前什么模样吧。”
邵莫夫有些讶异,他接过宋玉丹的金卡,在其中看到了一小段片段。
那时候的他还是在当教授,神采奕奕,十分精神,他将自己的理论传输给他多学生。
他脸上时常带着自信的微笑,他与人交谈时候总显得那么专注。
“这是我教学片段?你什么时候留下来的的?”邵莫夫的目光变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想要,我那边还有很多。”
她说:“邵莫夫,看清楚自己以前什么样了吗?”
邵莫夫实在不想承认:“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只是变油腻了?”
宋玉丹笑了笑:“你是丧失动力,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关心,对吧。”
邵莫夫脸上的笑容慢慢变僵。
见宋玉丹又说:“提不起劲?专注力下降,时常心情低落,做什么事情都坚持不了太久。”
邵莫夫做了一个休止的手势贴在嘴唇上。
他的笑意带着一种含蓄的美。
“别说了,闭嘴。”
“你囤我的视频干什么?”
宋玉丹显然也在笑:“你觉得呢?”
“该不会是想要学我课程吧?”
“你倒是厚脸皮,要不是你这副皮囊耐看,我想不会有人来听你的课的。”
“请不要质疑我的专业技术。”
“也请你不要转移话题。”
两人相视笑了笑。
“别人看不出来你精神状态不好,但我可以看得出来。”
“我自诩不是最了解你的人,但绝对是对你的关注最多的人。”
“邵莫夫,你要是撑不下去了要说。”
“我可以给你找心理医生,可以陪你度过最难熬的某个时期,但我没办法在你报废了以后再来拯救你。你懂么?”
“你觉得我会有那样的一天吗?被另一个情绪化的我控制。”
宋玉丹看着他,邵莫夫脸上没什么表情,更加增添了几分抑郁。
“我不会让那天来临的。我是谁啊,我是邵莫夫。”
异常的自信与笑容让丹丹分不清邵莫夫究竟是真的有那么强大的自信还是只是试图在安慰她们俩。
“好样的,邵莫夫。”
“丹丹,这不算什么的。”
“我们已经牺牲太多太多了。”
他的目光再一次黯淡下来,在这样的黑夜之中,仿佛即将融入进去。
他不畏惧死亡,但对死亡敬畏。
天气依然很冷,邵莫夫回到实验室已经凌晨了。
他回来后的第一件事,依然是来看一眼无菌仓内的小东西。
何乔帆依然蜷缩在自己的小角落,用被子将自己圈成了一个球。
邵莫夫抬手拿起今天的数据单,上面打勾的是今天做过的项目。
邵莫夫简单看了看,而后再一次将目光落在那处微弱灯光照射着的角落,依然只能看到鼓起的被子。
藏在那被子下,在黑暗中邵莫夫并未看到,他在注视着对方的同时,一双黑黝黝的眼睛也注视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
邵莫夫看了眼睛都有些酸了,脚都有些麻了。他才转身要走。
何乔帆在他转身那一霎那,半坐起身。
按道理邵莫夫不应该看到的,但他好像是受了什么感应,几乎又同一时间又转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