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廉作为一个学霸,记性出了名的好。
宋理枝耳根一红,扭头就走。
现在天气很冷,学院楼外种的不是常青树,叶子全都落光了。抬头看路边两排撑出的光秃树枝时,总让人生出快要下雪的错觉来。
牧廉知道自己把人逗过了,嘴角含笑,三步两步跟上去揽住了宋理枝的肩。宋理枝也没真生气,被人勾住往后一带就顺势挨上了牧廉肩头。
“干嘛?”小少爷自以为凶巴巴地回问。
“我错了。”牧廉说。
宋理枝愣了下,心想牧廉不会真以为他这就生气了吧?
“那你说说错哪儿了?”宋理枝微仰着头,眨了好几下睫毛。
他现在被人勾住肩膀的姿势刚好能到牧廉的下巴,睫毛又长,眨眼睛的时候睫毛就跟小刷子一样,轻轻抚过牧廉的下颌。
好像不止脸上痒,心也痒了。
牧廉深深看了宋理枝一眼,回答他:“下次该我主动的。”
主动……
要主动干什么,这两人心知肚明。
“你大爷!”宋理枝气笑了,一手肘往后顶了下牧廉,趁着人松手的间隙立刻换了姿势,反客为主地勾上了牧廉的脖子。
“刚刚人妹子都看出来了,我要脸的!”宋理枝一脸崩溃。
可被他勾住的人就低头闷笑了几声,挣脱出本就没怎么用力的禁锢,理所当然地问:“都被看出来了,还装什么?”
宋理枝:“……”
他第一反应是被这人的流氓理论惊到了,可仔细想想又觉得……有点道理啊。
况且呢,谈恋爱和咳嗽一样,是藏不住的。
宋理枝跟他自己说的一样,从来不是什么乖乖仔,毫无负担就接受了——装什么呢?小爷好不容易谈个恋爱,没必要遮遮掩掩。
大概是从这里开始想通了。
--在准备比赛的好几周里,每个晚上,他都是在牧廉家里度过的。
和他相熟的楼长为他打掩护打得都麻了,某天实在不想再应付辅导员,趁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问他:“宋哥,你今晚又去牧廉那儿?不是,你俩现在关系太诡异了……”
宋理枝背起包,一挑眉:“诡异?”
楼长小声:“都知道你俩现在好了,但再怎么说之前关系那么差的,也不至于一好起来就跟……”
宋理枝听不清,问他:“就跟什么?”
楼长摆手:“哎!这不是我说的啊,是我看学校里那些女生说的,说你俩跟小情侣似的……”
这一个多月来宋理枝没跟同学们隐瞒过过夜的行踪,楼长一开始知道他出去是要找牧廉的时候确实很震惊。所以他以为这话说出来,按照宋理枝的个性,至少要得到一句“滚蛋”。
结果跟他想的不一样。
“宋哥,你笑什么啊?”
宋理枝没答,只是抬了抬肩上的书包带,轻笑着。
楼长心想不管了,大胆抗议:“哥,求你了,这学期都快结束了,在寝室待一晚吧,今晚辅导员要来!”
宋理枝向教室窗外看。
此刻已快至深冬,树叶都落完了,学生们下课时吵吵闹闹,到哪儿都带起一团白气。
这几天好像隐隐有下雪的迹象。
从盛夏到初秋,从初秋到深冬,树叶开了败,败了又染上白,宋理枝才突然发觉,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这学期都快过完了。
“哥们儿,今晚是真不行,我们那个项目要决赛了。”宋理枝回过神,朝楼长抬抬下巴,“不用你打掩护,今晚我有假条。之前谢了啊,到时候请你吃饭!”
楼长悄悄松了口气,再朝前望去,宋理枝已经转身到了教室后,目光只能抓住他片刻白色身影。
他这些天下课都很急的,跟有谁在等他似的。
楼长有些莫名地想,总不至于……是牧廉吧?
想法一出,楼长立刻觉得离谱地摇了摇头。
首先排除正确答案。
——事实上,只要宋理枝课下得比较晚,牧廉都是会来等他的。
宋理枝每次或在某位校友捐献的树下、或在教室外安静的走廊、或在哪辆老师的车边,看见牧廉单手插兜等着的样子,都觉得——
好像有些事情一揭就过,有些人一回头就在,有些岁月痛得无处发泄,却总会在某一刻消失无踪。
宋理枝心里发甜发胀,但他面上不太显,每次只会勾起嘴角,走过去用手肘抵一下牧廉的胳膊,说:“走吧?”
于是某位男神就跟着他走了。
有时直接去食堂,有时会去比赛的教室,更多时候是回牧廉的出租屋。
大概是这样厮混在一起的日子太过惬意,别说之前的几周,就连比赛完了寒假已经放了十几天了,宋理枝才突然反应过来。
像回到被牧廉陪着的的小时候,总是一眨眼就长大了,一眨眼就过完了。
屋外银装素裹,校园外的小区偶有鞭炮细碎,满大街的年货喜气洋洋——时间走得这么快,居然就要过年了。
-
过年之前,对于某些优秀大学生来说,还有些比赛后的庆功宴在等着。
“我就知道,只要把你俩凑在一起,拿金奖板上钉钉啊!宋哥宋哥,我真得再敬你俩一杯!”
比赛结束,年级里为了这个项目留下来的学生也终于能回家了,为了庆祝今年取得的好成绩,导师们特地搞了场庆功宴。
林仁拿了他大学期间的第一个大奖,很高兴,抬起手敬了不知道第几杯了。
“学长还是别喝了吧?”一起参赛的学弟劝道:“导师们都走了,再说,明天你是不是中午回去的车来着?”
“我酒量好!”林仁满不在乎,拖着摇晃的步伐又把杯子递到宋理枝面前了。
宋理枝其实也挺高兴的,基本之前的酒都喝了,但他量不深,现在劲儿慢慢上来了。
没等宋理枝开口,牧廉伸手过来把两杯都接过去,没什么表情地一口闷。
放下杯子后才说:“可以了,他今晚不喝了。”
林仁一脸摸不着头脑:“不是……这杯也不是他喝的啊,你干了算怎么回事儿……”
牧廉眼神扫过来。
林仁忽然就闭了嘴。
他虽然醉了,但本能地危险意识还在,嘟囔着又去看宋理枝。
结果发现他宋哥很顺利地就接受了牧廉的“安排”,并且此刻正微微仰头,用眼角看着牧廉。
那眼神怎么说吧……有点傻,有点得意,又有点勾……
呸!!
“勾”字后面的“人”还没在心里浮现,林仁立刻把这点不对劲儿的想法甩了出去。
他拍了拍额头,跟个智障似的问宋理枝:“哥,真不喝了?为什么呀?今晚气氛这么嗨。”
宋理枝瞥了他一眼,没头没脑来了句:“单身狗,你懂什么。”
“??”林仁眉头皱得死紧,“不是宋哥,这跟我有没有对象有毛球关系?”
“所以你不懂,有对象的人不能多喝。”
林仁觉得宋理枝明明也喝醉了,酒壮怂人胆地回:“你不也没有么?”
“错了。”宋理枝勾起嘴角:“哥有对象。”
“啊?”林仁哽了片刻,缓缓憋出:“你……你有什么?”
宋理枝抬起下巴,一脸得意。
林仁以为他要开口的,可惜,牧廉嫌这人喝太多,直接把他拉走了。
饭店里人声嘈杂,出租车窗外红灯绿酒,直到回了牧廉那儿,宋理枝才觉得这个世界安静下来了。
宋理枝进门就瘫在沙发上,呆了一会儿忽然问:“哥,今天酒好不好喝?”
此刻牧廉刚拿了杯热的蜂蜜水过来,坐在他旁边要往人嘴里塞,没说话。
被某人取名为小枝的猫咪也跟着牧廉从厨房过了来,跳上沙发,爪子踏在宋理枝掌心。
宋理枝偏头躲了一下蜂蜜水,有点撒泼:“好不好喝?”
牧廉只得停下动作,回他:“不好喝。”
“怎么呢?”
“冬天喝冰啤酒,能好喝?”
“啧,没道理。”宋理枝一本正经地不同意:“啤酒就是冰的才好喝,越冷越好喝。”
“那你胃不要了。”
牧廉知道这人是喝醉了在瞎哼唧,冷硬地扔下这句后,又在心里轻叹,而后改口哄骗他:“好喝,你要不要再喝一点?”
宋理枝眨眨眼。
然后他看着牧廉手里的蜂蜜水张嘴,一脸“朕从不亲自喝水”的土皇帝样。
于是牧廉只好抬手喂他。
可惜蜂蜜水才入口,宋理枝就立刻偏了头,“怎么是热的?狗都不喝热啤酒!”
牧廉:“……”
他扶了下额,好声好气地问某位看上去清醒实际上醉酒后劲儿完全上来的小少爷:“那你怎么才能喝?”
似乎是没想到还能提要求,宋理枝愣了一下。但很快,他动动眼眶里那颗玻璃珠子,又轻笑起来。
“很简单。”小少爷抬起手,猫咪的肉垫猝不及防没了倚靠,一骨碌滚下了沙发。
它再站直的时候,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了某个黏糊又期待的声音:“你把我男朋友叫来,让他跟我睡一觉。”
牧廉:“……”
“我俩好了俩月了,一直忙一直忙,真的,大学生哪来这么忙的?!”
“每次都做不到最后……艹了。”
宋理枝不知死活,孜孜抱怨:“就不该参加什么破比赛……唔……”
他话没说完,盛了酒香的口腔里就强势挤进了一道甜腻的蜂蜜水味。
牧廉把水渡给他,摸着宋理枝的喉结,确定这人把水吞下去后,安心接吻。
他觉得底下这人有点冤枉人。
明明今晚就能做到最后。
牧廉身上燥热,一边吻一边把外套脱了。宋理枝被他压在沙发上仰起脖子,终于被掠夺得耳根发软,眼里渐渐浮起清明。
牧廉吮到他锁骨的时候,宋理枝好不容易等来一个换气口,他克制了下追上去亲吻的本能,喘着气:“牧廉……你先等等……”
“不行。”牧廉没给他“等”的机会,在他脖子上流连:“今晚你就能如愿。”
“那……那就……”宋理枝很快败下阵来,从善如流:“那回房间,有点冷。”
牧廉没犹豫,亲吻着把人带起来,结果刚起身——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
房间里充斥的暧昧声音被突兀打散。
宋理枝在迷离的间隙中扫了眼桌上的手机——
是牧廉的,显示备注是“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