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纳，我头疼，帮我按一下吧。”

吃完饭，杨秋坐在沙发上，招呼了一下纳纳。

“主人，怎么了！”

“让我来！”

两位男仆之前一直都在观察着杨秋的状态，却不敢主动问他。

现在杨秋一说，两人立刻就贴了过来。

杨秋左手被小晚搂在怀里，小晚一边说着担心的话一边用脸颊贴了过来。右手则被纳纳五指交握住，两人的额头彼此碰了一下。

“体温正常。”

“呼吸也正常。”

“主人可能是颈椎问题吧，我来捏颈椎，你去按背。”

“好。”

两位男仆将杨秋翻了个身放在沙发上，一起为他缓解不适。

“我今天状态又很糟，让你们费心了。”杨秋说道。

他也不想把现实中的烦恼带到这个宛如仙境一般的梦境里。

可是他实在是很累，又被惊吓到，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头就一阵阵疼。

“主人……”纳纳的声音透着心疼，“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能跟我们讲讲吗？”

杨秋本来不想说，但是闭上了眼躺了一会儿，感受着自己背上的温度，终于鼓起勇气，说道：

“是我一个高中同学来找我了，她叫孟莉，她是来找我道歉的。因为……”

杨秋顿了顿，才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她曾经霸凌过我。”

小晚的脸色黑沉一片。

纳纳则是掩盖着眼底的复杂情绪。

“她带给过我很大的阴影，所以我不想接受道歉，更不想原谅她。但我也不想再有任何接触，于是我骂了她，想走。她就急了，想过来拽我……”

小晚听得拳头紧握，牙齿都眦了起来。

纳纳眸色越发深沉，手下却是更加温柔地按揉着杨秋的后颈。

“多亏有路人帮我说话，我就赶紧走了。”

“现在，唉，还是有点感觉不安，不知道她会不会放弃，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找过来。”

“我头疼，主要是又想到高中时候的事，不自觉就疼起来了……”

杨秋没有再说下去。

他的语言已经有些滞涩了。

即便是心理承受能力增强，他还是不太想提那时候的事。

小晚咬牙切齿道：“可惜啊，不能影响现实。不然这种人，我要是在现实中碰到了，见一个打一个！”

纳纳瞥他一眼，目光中的意思明显是在说：我知道你已经打过了，不用这么强调。

“主人，不用担心，您是我的公主，我是您忠诚的骑士，我会永远守护您的。”纳纳举起杨秋的手，放在唇边，用唇瓣温暖着，“孟莉不会再来打扰您了，我用神圣魔法驱逐了她。”

小晚也难得的没去干扰，也托起杨秋的手，亲吻了上去，“纳纳是骑士，那我就是骑士团长，总之我也会守护您的！用我的拳头和剑！”

杨秋本来难受的心情被这两人一打岔，忍不住想吐槽了：“喂！怎么就是公主了！我是男的！”

纳纳眼中柔情无限，“可是，既想要呵护与宠爱您，又对您抱有最忠诚的心的心情，与骑士对公主的感情是类似的。”

小晚震惊，“卧槽，纳纳你说话好恶心。”

杨秋也觉得纳纳说话好尬，但其中的深情厚意，他也确实感觉到了，所以，一点也讨厌不起来。

……

“黎云期，虽然孟莉严重干扰了杨秋的状态，但我还是觉得，杨秋的情况比之前好一点了。”

杜天晚坐在沙发上，表情认真。

黎云期点点头，“是的，我也感觉到了。虽然他依然还是会有躯体症状，但比起一开始好多了。或许再过一段时间，等他上了研究生，重新回到海大，他就会一点点恢复成过去的他。”

杜天晚的眼中却没有笑意，“只要杨秋回到海市，那帮家伙又会闻到味儿找过来的，你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黎云期翻开了手中的资料册，“你觉得我会没有准备吗？我早就把那些人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也已经动手处理了几个。只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毕竟都是世家子弟，他们肯定还会再闹腾一下。”

杜天晚看着他，忽然在嘴角浮现一丝讥嘲：“那你呢？你会跟他一起回海市吗？”

“我会去的，但是，我没法见他，只能在旁边看着。”黎云期一点也没有被触动，只是平静地道：“你不是也一样吗？你不敢用真实的身份去见杨秋。你不敢赌他到底怎么看待你当年的不辞而别。”

“而且，只要你与他在现实中重逢，他终归能发现端倪，知道你和小晚是同一个人。从而让你彻底失去当一个男仆陪着他的机会。”

杜天晚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黎云期，不愧是你，真懂得用杨秋来要挟我啊！”

黎云期道：“彼此彼此。”

2月25日，杨秋终于拿到了《人工智能应用》杂志给他的正式录用通知与排好版、带封面的杂志PDF文件。

他把PDF文件打印出来，再加上其他的证书、证明材料，以及新写的关于大语言模型的商业应用的文章，打了个包。

然后，他拿出已经几乎填完的申请表格，看着表格上唯一空着的“导师”一栏。

他还是打算，先问问清楚。

聪明人不打无准备的仗，如果何教授现在真的很讨厌他，他也只能另选他人申报。

但是他内心深处还是很想再次成为何崇山的学生，一来是因为何崇山是真正的国内顶尖专家，二来是因为他与何崇山曾经关系非常好。

把材料发给了蒋光光，杨秋问他：“老蒋，能否帮我看看何教授什么时候有空，我已经准备好了申请·审核制硕博连读的材料，还是想报他的研究生，但是又怕他不要我，我想跟他聊聊。”

蒋光光回话超快：“你等等，我这就去找他！哥们，你速度可真快啊，何教授一定会很高兴的！”

杨秋回复：“啊？何教授不讨厌我了？”

蒋光光：“沙比！你以为你这段时间发过来的论文是谁在帮你改？你以为资料是谁给你找的？你以为我真的懂那么多？水平那么高？他喵的我每天忙得和狗一样，还天天被训水平过低，哪有本事给你看论文啊！还有，何教授之前一直给你发人工智能的业界动态，一周一次，坚持发了四年，你都不怎么回他还发，你那猪脑子还不明白吗？你真是大沙比！”

“何教授他，一直在等你回来！”

杨秋的脑子嗡嗡作响。

何崇山他，原来并不讨厌自己吗？

他问蒋光光：“那之前他把我劈头盖脸训了一顿，我还以为他已经讨厌我了呢……”

蒋光光：“说你沙比你就是沙比，他那是激将，懂？其实从一开始，你跟我说辞职了想回来做科研，何教授就特别高兴，但是，他跟我说，杨秋这个人呢，他懂，是那种不掉到最低的谷底就不会太努力的类型，不激将一下，他就不知道好好努力。而且，他觉得你给项目组打杂太浪费你的才能了，他就是要把你激生气了，下定决心读研，正正经经回到科研圈，不去想些乱七八糟的小路！”

杨秋差点泪流满面，何教授也太看得起他了，觉得激将对他有用，天知道那一次激将差点把他激得爬不起来，更谈不上生气，只是悲伤难过。要不是纳纳及时安抚他，他真的要抑郁很多天了。

杨秋回复：“……何教授不懂，我是那种被打压就会摆大烂起不来的性格好不好。”

蒋光光：“嘻嘻，就结果而言，你这不是又重新奋起了吗？总之你事情搞定了就好，我在海大等你来！”

终于，杨秋的手机铃声响起。

他低头一看，果然是已经整整四年都未曾响起的一个名字。

何崇山。

杨秋接了。

“杨秋，我们好久不见了。”何崇山开口问候。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熟悉，杨秋几乎恍然又回到了大学校园里，回到了他曾经过得最为开心的那段时光。

他的心中再无芥蒂，微笑着回答道：

“何老师，四年没见了，我很想您！”

何崇山那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过了会才道：“杨秋，听说你在申请今年海大的‘申请·审核制’硕博连读，而且打算重回人工智能专业，对吧。”

“嗯。”杨秋是个性子直爽的人，立刻毫无隐瞒地答道，“我想重报您的研究生，您愿意收我吗？”

何崇山叹了口气，“唉，今年好几个优秀苗子准备申请我的研究生，其中还有个业界老朋友拜托我一定要选的，难咯，难咯。”

杨秋心中咯噔一下，难道要黄？只能勉强笑道：“如果困难……”

何崇山叹完气，才缓缓说道：“唉，看来不免要全拒绝掉了。你报吧，我直接让其他人都别报我的，这样你就能稳上了。你可别浪费我指标啊，我就打算让你一个人进复试。”

何崇山的话一下子让杨秋不安的心稳定了下来。

他由衷道：“何老师，谢谢您！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待！”

何崇山嗯了一声，然后絮叨道：“杨秋啊，你已经浪费四年了，可不能再浪费时间了。等你上了我的研究生，我对你可有着高要求，你能完成吗？”

杨秋道：“何老师您讲。”

何崇山道：“我要求你一入学就申请提前考试，第一学年就完成所有硕士、博士期间的必修课程。之后的几年时间你就专心跟我做项目，并且你自己还要申报一个博士生能申报的课题，至少是省级的，做得到吗？”

杨秋心里也没底，但还是一咬牙，答应道：“我会努力做到。”

何崇山声音突然变大，震的杨秋耳朵都嗡嗡的：“别说什么努力，你一定得做到！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杨秋不知所措道：“呃，好。”

何崇山的语气重新柔和了下来，“唉，你这孩子，是个猪油灯，不拨不亮，拨了才亮。我不逼一逼你，你就真会不努力。好了，材料记得检查一下再寄，我也会研究生院帮你检查申请材料完整性。你到时候4月过来参加复试就行了。”

电话结束。

杨秋的心情依然激荡。

往昔岁月的回忆在他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重演。

他仿佛又回到了本科时候，跟着何教授做课题的那个时光。

打开窗户，杨秋看着远方的天空，看着东边的方向。

海市。

那里有带给了他梦魇的存在，有造成他人生之中最痛苦经历的那帮人。

曾经在大学毕业之后，让他整整两年时间频发噩梦，长期失眠，被确诊重度抑郁。

只要一想起来，他都会脊背发冷，手脚颤抖。

也是这些人后来仗着他们的势力，在行业内封杀他，逼他离开海市，让他找不到任何对口的工作。

整整四年，他都一直活在这些人的阴影之下。

但是，他还是想回去。

如果说这个世上有什么东西可以战胜痛苦、艰难、恐惧、悲哀，那一定是对自己真心喜爱的事物之爱。